第二章

莫靖天事务繁忙，第二天就要赶回去了，他想带莫香一起回北京以便好好照顾她，被莫香拒绝了。她说：“奶奶去世前把梨香园托付给了我，我想待在这里，为奶奶守着她爱的地方。”

外公舍不得她，莫香又劝道：“这里环境好，是修养的好地方，外公要是想香香了就来这里住一段时间，也很好。”

莫靖天又担心莫香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秦楚在一旁插嘴道：“莫爷爷，您忘了我啦，您的小香香就交给我吧，我绝对会照顾好她的！”

“你自己都是个孩子，还要照顾她？”莫靖天被他逗笑了，眉头也跟着舒展开。

“当然可以，就是我不行，不是还有我爸？他一定会派人好好照顾我们的！”秦楚大大咧咧地应了莫靖天，又看向莫香，“莫香，我就住在街对面那栋房子里，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陈阿姨会照顾我们。”

“我……”莫香有些犹豫，她比较想住在自己的家里……

“是，莫老，”秦楚的爸爸秦远忠也说道，“让莫香和我们住在一起吧，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这两个孩子还能做个伴。”

“好吧，这两个孩子在一起作伴我也能安心一些，香香你就搬到秦家小子那儿去吧，这里我会找人照顾。”莫靖天见此便下了决定，莫香看着他那坚决的神色无奈，心中暗叹照片里那样温柔的妈妈竟然有这样一位行事果决的父亲。

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莫靖天走的当天，自请留下陪莫香一段日子的莫炎就与莫香一起准备搬进秦家。

在秦楚的主持下秦家为莫香重新准备了房间，生活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好了，用秦楚的话说，莫香只要人进了门就算搬好家了。

“你的房间在二楼向阳的位置，就在我的隔壁。我们先吃饭，然后再去看你喜不喜欢你的新房间……”吃饭的时候秦楚异常兴奋，说得手舞足蹈，根本顾不上吃东西。

莫香却平静得很，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堆得像**一样的菜，只在夸赞陈阿姨的好厨艺时才抬起头来，笑得像只贪嘴的小花猫。莫炎看着他这妹妹越看越喜欢，不由满脸堆着笑意，吃起饭来格外香，对陈阿姨也赞不绝口。

吃过了饭，莫炎被秦楚的爸爸秦远忠叫住了。莫炎跟着秦远忠走进书房，两人隔着书桌坐在窗前。

“秦叔叔，什么事这么神秘？”莫炎趴在桌子上，问道。

“莫炎，秦楚妈妈去世的时候你已经懂事了，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么？”提起早逝的妻子，秦远忠脸上细小的皱纹骤然凸显出来。

莫炎看到秦远忠的脸色立刻变得正经了，“是，我记得，是因为一场大火，阿姨为了保护小楚受伤很严重，救出来时就已经不行了，连小楚也差点……”说到这里，莫炎心里突然一沉，“秦叔叔，难道是小楚……”

“是，今年春天发现的，小楚已经知道了。”秦远忠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我还在好奇你们为什么突然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莫炎揉了揉眉心，“那……”

“我们发现后就进行了治疗，虽然有了一些好转，但医生说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秦楚迟早会……”秦远忠的手指轻敲桌面，发出沉闷的钝响，“秦楚的情绪一直很消沉，我没有办法才顺着他的心思，让他到这里来——他妈妈在这里。”

“这几天秦楚一直和我在一起，我都没有看出他有什么不对。”莫炎半是恼恨半是怀疑，心里中一团纠结。

“这不怪你，”秦远忠安慰道，“到这里以后，小楚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所以我才真的决定让他在这里继续上学。”

莫炎点点头：“嗯，那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虽然现在信息很发达，但这里还是太偏僻了，我还有事要做，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小炎，我知道你和小乾打算轮流来照顾香香。”莫靖天已经收起了悲伤，又变得沉着睿智，“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就是这里年龄最大的人了，我希望你们悄悄地帮我注意小楚，照顾他。”

“这是一定的，我会注意，也会告诉大哥。”莫炎点头保证。

“另外，如果香香没有发现这件事，你就先不要告诉她，”莫靖天站起身，亲热地和莫炎握了握手，“小楚对你这个妹妹好像有点上心，他大概不想给她知道这事。”

莫炎从书房出来，正巧看见莫香跟着秦楚“参观”完毕后下楼来，他整理好情绪，朝他们走过去。

“嘿嘿，不错吧？”秦楚正得意洋洋，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你的房间可是我特意让人准备的，有一扇窗户刚好可以看到梨香园。”

莫香轻轻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闪着粼粼的水光，秦楚看着她突然想起风吹湖水带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进人心。

“秦楚，你这小子见色忘义，啊？你忘记你小时候是谁天天带着你‘游走江湖’啦？这关键时候只顾着拐我们家漂亮小妹妹！”秦楚正陶醉着，耳边忽然响起莫炎阴测测的声音，他赶紧抖了抖肩，偷偷地往旁边移了一步，才嬉笑道：“炎二哥，小香香是你妹妹我才这么照顾她的，要是别人家的妹妹，我才不会管，是不是？”

莫炎眯起眼睛，还没开口说话，莫香不满地插嘴进来：“哎，我说秦楚，别老这么叫我，恶心死人了！”

“嘿嘿，”秦楚朝莫炎做了个鬼脸才转过头，邪笑道：“我就喜欢这么叫，小香香，小香香，小……”

他的话还没说完，莫香顺手从茶几上抓起一个苹果塞进他的嘴里，拉着莫炎走出门，边走边说：“炎哥哥，别理他，我带你去看奶奶的园子！”

秦楚没想到她敢来这么一手，得意洋洋的表情僵在脸上半天也没动，只听得莫炎肆无忌惮的笑声余音绕梁。

一直走到庭院里，莫炎还没有合拢嘴，莫香停下脚步，眼睛溜圆地看着莫炎，暗奇这位表哥的笑点之低。

莫炎被她看得不自在，连连咳了好几声才勉强止了笑，艰难隐忍地说：“香香啊，你是不知道，秦楚小时候是个多么令人头痛的孩子，他走到哪里，那里就是灾难的发源地啊！哈哈……我敢说，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吃过这样的亏！可以啊，香香，不愧是我的妹妹，看着你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还挺厉害！”莫炎拍着莫香的肩激动万分，“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向大哥报告！”

莫香听着心里也暗暗地想笑，刚咧了一下嘴，又有些不好意思，便急忙问道：“大哥？他是大舅舅的儿子了？”

“嗯嗯，他叫莫乾，是大伯的独子，你别看他已经进入企业帮爷爷工作了，其实跟上学的时候一样，有意思着呐！”莫炎顿了一下，又说道，“梨香婆婆的信是他先见到的呢，不过我们来的时候他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要办，才没有一起来。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他就得赶过来，我们两个，从小就盼着有个漂亮的妹妹玩儿呢！”

“我都已经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娃娃，哪能让你们玩儿的！”莫香撅着嘴，眼睛瞪起来。

“嘿嘿，逗你的！”莫炎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不过，我倒觉得你真挺有趣,嗯？”

“哼哼，不就是让一个秦楚吃了回瘪么，这容易得很！”莫香理一理额前的碎发，也抿着嘴笑。

“你可不要太得意，秦楚这家伙可不是好惹的，我看你们俩啊，有的斗了。”莫炎轻飘飘地说着，带着点调笑，带着点挑衅。

“呀呀，这么想看热闹啊，真是国民的劣根性！”莫香看他那样的表情不禁好笑。

“我倒是想看热闹，可惜呆不了几天我就得回去了，你们的好戏我是看不到喽！”莫炎伸了一个懒腰，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装模作样地大叹了一口气。

“不是说要多留几天的么？”莫香也坐下来，“急什么？”

“我是不急，”莫炎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说道，“可学校急啊，你们不是也快开学了么？我是大学的辅导员，学校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刚开学就缺席的。”

“哈，原来炎哥哥你已经工作了！”莫香上下打量着他，“我还以为你也就跟我们差不多大。”

“看不出吧？我长得年轻！”莫炎自我陶醉地抚了抚脸，眼角挑了又挑。

“不要这么得意，”莫香好整以暇地说道，“我只是觉得炎哥哥跟秦楚没什么不同，既不怎么沉稳，也不怎么成熟，实在不像个大人。”才一说完便忍不住笑趴在石桌上，两肩抖个不停。

莫炎僵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咳了两下，故作深沉地道：“香香啊，看人可不能这样浮于表面，越是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人，说不定才是最可怕的。”

莫香一愣，面色正了正，旋即瞥见他眼底的笑意，两人对视着，突然一起大笑起来。笑完了，莫香伸手抹去眼中笑出的泪痕，心中却仿佛听见了沉钝的古钟声，远远地，不知从哪里传了来。

院中的泡桐花无声地飘落，在空中划出淡紫色的浅痕。这动作如此自然顺畅，不知是否有无形的手，早已为它设定好了生命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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