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挑了一下眉，剑挑掉了我的头巾，那一头黑色如同染了金一样的长发落下，垂至腰间，整片林子也因此增添了色彩。

我看见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无比诧异地看着我，“你是什么人？”

也难怪他会如此惊讶，生在炼狱里的人，都有一头银色或是白色的长发，像我这样生在炼狱却有着黑发的女子，自是不同寻常，所以我的哥哥姐姐们才会拿我当妖怪一样地看待。

“我叫紫藤，你记得我吗？八年前在这里，你救了我的。”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也不顾他手上那把杀人的剑，一脸开心地说，可是月青炎只是微眯着眼上下打量我，末了，收回手上的剑，转身离开了。

他的气息渐渐淡去，我无力地靠着树干，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寒冷的夜空，凌厉的风，还有就是随风抖动的树叶。已经有野食的鹞鹰出来，啃食那些已经冰冷的尸体，依稀可以辨认，那些是翼人，这炼狱里生来嗜血的邪恶生灵。

我看着这恐怖无情的场面，只觉得恶心想吐。就在我准备离去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孱弱的呼吸，在这个本就不怎么安分的夜晚，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恐怖。

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球球在一旁，两眼泛着幽绿的光，看着前方某个地方，那人许是没死透，此刻被鹞鹰啄了下，便无意识地发出两声**。他的双翅已经被斩断，血流了满地，他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我，那眼神虽然空洞，可是我却感受到了死亡前的求助，我在心里迟疑了会儿，终于还是踏出了那一步。

我救下了那个受伤的翼人，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一样。然而即便我动了恻隐之心，也阻挡不了死神的来临，那个叫元方的翼人在几个小时之后还是死了，为了避免他被鹞鹰啄食尸身，我放火将他烧了。

很晚我才回家，阿爹很担心，坐在门口一直等我。突然很想喝酒，便和阿爹一人拿了一瓶坐在院子里对饮，这酒是阿爹自个儿酿的，甜而且烈。所以，不一会儿我就感觉酒劲儿上来了，后脑勺有点飘忽。

借着酒劲儿，我问阿爹，“外面是什么样儿的？”

阿爹半天不语，最后只是拿了我的酒，要我早点睡。我当真就睡了，可是满脑子想的都是月青炎还有元方的话。

元方说了很多，都是些翼人和暝国的恩怨，我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大概人之将死，会不自觉开始回想从前吧。

最后他说，有一天，月青炎会带着他的军队，踏平炼狱的每一个角落。

他说，这不是杀戮，这是责任。

因为责任而染上的鲜血，是荣耀。

扭曲了，这里的一切都扭曲了，我的心再也不能安分了，而元方的话，就像预言一样成真了。我看着站在远处的那个身影，银色的长发，白色的袍子，仿佛融入了天地之间，杀戮就在我的身边发生，这一幕多么熟悉，只是倒在血泊之中，已经变成了我的亲人。

我唤来球球，加入到战斗中去。很快，战斗就进入尾声了，力量的悬殊使得我们即使奋力抵抗，也只不过是螳臂当车。

族里的男人几乎都无一幸免，我看着阿爹跪在月青炎的面前，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阿爹气得大骂，然而月青炎却只是轻笑，一脸把握十足的样子。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胸腔在颤抖，我觉得好难受，最后吐出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

一切混沌不堪，一切茫然无措……

知道这世上最无奈的是什么吗？就是你在不知的状态，被决定了命运。我醒来的时候，正在一个石砌的房屋里，这座石屋应该有些年月了，砌屋的石头都已经有点磨损了，上面刻的那些浮雕都已经看不太清楚了，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隐约觉得那些图腾有种熟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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