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蛇无疑已经坠入了无底洞中。小鸟也扑棱着双臂，以一个优美的翻花姿势飞驰而下。两个女人刚刚反应过来，就足底踏空，飞身而下了。他们在漆黑的雨夜里飞翔着，直到来到那一点光亮处。在深深的洞底，有一扇极小的门，开在阴冷**的壁上。他们四人刚才为了稳稳落下，都在脚底生出根须来，小青蛇因为根扎得太深了，左摇右晃地，好一会儿拔不下来。灵巧的小鸟此时已处理干净脚底的泥土，帮着黑白两位大姐将湿漉漉的根抽出来。他们三人小心翼翼地推开小门，往里看着，只有小青蛇还在背后呲牙咧嘴地挣扎。

小门里面是一条深深的通道，里面有光，却似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三人非常小心地迈开脚步往里面走，急躁的小青蛇也终于**脚来，慌慌张张地跟上去。

通道里阴冷之极。他们摸索着湿滑的道壁一点点向前走。通道在不远处拐了一个弯，变得更加狭窄。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地向前走，小鸟走在最前边。灯光越来越亮了，通道的尽头出现一座小石屋。门虚掩着。他们靠近门前，听见里面传出说笑声。小鸟把细小的眼睛凑到门缝上，看见屋里有三个人正在饮酒。一个瘦高条，一个同样嘴尖尖的人，一个白净女人。他们围着一张小桌坐着，每人面前放着一只酒杯。桌子中间有一只类似荷包样的光光的东西。只听那女人说：“一千年了，他们该来了。”忽然那个嘴尖尖的人就出来开了门，看到了外面的四人。他一点也不惊诧，只是一个一个将他们拽了进去。瘦高个从桌下拿出几根绳子，将他们分别捆在桌腿上。然后那个尖嘴大笑道：“他们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瘦高个拿起桌子中央的荷包，他们三人很高兴地离开了石屋，临走在外面将门锁死了。

灯光暗了下来，似乎灯油快要耗尽了。他们被捆绑着不能动弹，只能互相呆呆地看着。他们现在都明白，刚才那三个人应该是他们的先祖，他们为了取水包，已经困在这黑暗的地下一年前了。他们也是来了五个人，只有一个人能回去，那么无疑是胖子的先祖回去了，否则胖子不可能知道如此多的秘密。当年的四个人留在这里，其中的三个刚从这石屋逃脱，那么剩下那个呢？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塑料棚子里那个卖面的黑老头。黑丫头想得尤为出神，她想起自己世世代代的黑皮肤，也许，都和那个人有关呢。他们不知道当年那四人为什么没有留在一起。刚才胖子被杀，也许是由于仇恨吧。积聚了一千年的仇恨。那时胖子的先祖一定是用阴谋欺骗了其他四人，自己才得以回到家乡。

是的。只有一个人可以逃离这里。他们互相打量着。虽然还没有拿到水包向乡人交待，可是能活着回去同亲人团聚，这多么好。胖子似乎已经完蛋了，那黑老头应该不会再让胖子复活。可是，剩下的他们呢？谁该走出去？其余三人死掉，就剩自己是不是可以安全离开？

他们想试一试。

他们盯着对方，从一张脸移到另一张脸。灯，灭了。夜漆黑无比。

莫蓝在图书馆前停下来。雨哗哗地下着。他现在知道了这段时间为什么雨城的雨水会这么多，是那座山里的水全被运到了这里。他想着逃离那个山口时那些求助的人们，内心泛起一层温良和慈悲。也许，可以拯救？莫蓝不确定地想。在还没亮起灯火的图书馆前，他隐约看见了那个黑衣人的影子。他们在黑暗里对望着。他很美，即使在黑夜里，即使他的眼睛乌黑，莫蓝也能感觉他很美。

“你想帮助他们吗？”黑衣人冷淡地开口。莫蓝不语。“这是他们的劫数，不事稼穑的人不会有好结局。你想凭书生意气拯救他们吗？”莫蓝在黑暗里点头。他忘不了那个金色的清晨，那座质朴的山头，还有那个穿红衫的女孩子。那些都很美。

“你救不了他们。”黑衣人说，“谁都无法去救谁的内心。一时的惩罚，时效也许只有千年。”

莫蓝依旧沉默不语。他默然地从黑衣人身边走过。黑衣人将那本旧旧的小书放到他的手上，然后骑马离开了。

莫蓝走进馆内，打开灯，孤单地坐在窗下，翻看手中的这本小书。他早已习惯了孤单的状态。他期待着做梦，期待着那个黑衣人，但是，他已然习惯了独自一个人。青灯伴长卷，想济天下苍生。在这寂寞的雨城里，这愿想遥远美丽。也许他也会成为侠，和那人一样，走出一缕文气，一匹马，行走漫漫江湖。

都很好。

小书的封面上像动画一样飘着隐隐细雨。莫蓝看着看着，就走进那雨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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