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校长她们吗？”。

吟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握住她的那只手。

星哥没有说话，牙齿紧咬着，眼神布满了焦虑、困惑。握住吟的那只手越来越紧，攥得吟吟的手直发疼。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会场。好半天，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星哥，我们还是走吧，我好害怕呀。”吟吟摇了摇牵住她的那只大手，恐惧的眼神快速地扫了周围一眼，用带了一丝哭腔的声音小声说道。

“我们能走到哪去呀，你没听广播里说要同学们站稳立场吗。”星哥拧着眉头向四周看了看，凑在她耳边底声说道。

“各界的革命同志们，同学们，红卫兵小将们，今天，斗、私、批修的批判大会开始了......”

台上不知是哪位领导在发言，吟只感到人群更加拥挤混乱，被人潮推挤着不知不觉滑到离**台不远的地方，还好，星哥的手始终没离开过她的掌心。心里便安定了许多。吟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抚在面上轻轻地试着汗水。边透过眼前的缝隙看向那被五花大绑，头上戴着纸湖的高帽，底着头立在台前的几个人。

最边上那位是学校的女校长，平时眉清目秀，眼含笑容的面庞此时显得有点灰白，目光呆滞地盯着眼前的地面。依次是历史教师刘老师，音乐教师李老师。还有几位是吟吟不太熟悉叫不上名字的人。

喇叭里在高声地控诉着他们的罪行，人声鼎沸，声嘶力竭的叫喊声震得人头皮发麻。吟吟不明白，她们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了。

尤其是那位教音乐的李老师，人长得白净恬美，走路轻盈优雅，微微上翘的嘴角随时都面带笑容，她唱起歌来的声音和她人一样是那样柔美，余音绕梁经久不绝于耳，同学们私底下都说，那是山涧里金丝鸟的旋律。尤其是那次，她给阿灿和她排练的节目（小河淌水）：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悠扬激越的乐曲在台上响起，吟和阿灿饱含深情唱出这首歌的时候，仿佛朦胧迷人的月光下，淙淙的溪流欢快地唱着歌，一位等待心上人回家的少女期艾的神情笼罩了无边的夜色。台下爆发的掌声经久不息。他们从校内唱到校外，成了每台必不可少的压轴戏。阿灿和吟吟的歌声从此传遍了校内外，吟吟那条粗黑油亮的大辫子嵌入了更多人的脑海。

突然，台前的场面出现一片混乱，大声的叫骂声此起彼伏。一些人对着那几位被批斗的教师推搡喝叫着，拳脚在她们身上挥来舞去。

“你这个满脑袋反动思想的反革命，今天我要和你划清界限。”紧接着‘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女校长的脸上。女校长的的脸上登时印上了五个清晰的指印，红红的、突兀地悬在那里。

“我不是反革命，我也热爱党啊，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教师。”女校长眼里流下了屈辱的泪，仍奋力地挣扎着说。

吟看清楚了，这打人的不是阿灿吗，他此时的脸是扭曲的，没有了平时的温文尔雅，神情激动狂臊地在那里挥舞着双臂，眼神射出凶狠逼人的亮光。

又有不少的人冲上前去撕扯着她们的头发。

刘老师的头发也被**拽住跪在那里，她的罪行是潜伏下来的狗特务。

李老师的手臂被反剪着跪在前面，她的面上流淌着晶亮的液体，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眼睛空茫无神。她是腐蚀青少年的一棵大毒草。

吟吟的血液在身上急骤地奔涌翻腾，此时的她眼泪已不知不觉地流下来，感到自己是那么渺小无力。不知何时就会被狂风暴雨刮向未知的天边。

“竟然还敢和革命群众对抗，你们就是死不改悔的走资派。”又一声怒喝传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场景出现了。

情绪激昂的阿灿他们不知上哪弄来了一桶桶的大便，口中嘶吼着，对准她们身上猛力泼去。

几个人象秋风中的落叶，簌、簌地抖落着，并不时左右闪避着粪便的袭击。

这样的行为更刺激了阿灿他们的兴志。阿灿他们索性扔了便桶，用塑料袋装上粪便，一涌而上强捺住她们的脑袋，将刺鼻的粪便强行塞进几人的嘴巴里面。

此时的人群更加混乱不堪，哭喊声叫骂声呵斥声充斥着匿大的会场。

吟吟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一幅幅惊心动魄的画面象要把她整个人给绞碎。

这就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阿灿吗？这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和自己同台唱着深情调子的阿灿吗？

这个世界怎么了？一转眼天地间怎么都变了样。

吟吟含泪看向前面几个被批斗的坏分子，她看到音乐老师无助地躺在地上，嘴角边沾着几溜肮脏的渍印混合着血污，气若游丝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卷屈着四肢不知生死。

吟吟猛地甩开星哥的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地扒开挡在前面的人群，几步窜到李老师的身边，用力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抬起右手，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她的面庞，嘴角。将手指伸进她的嘴巴里往外掏拉着里面令人作呕的脏物。这张小巧的嘴巴里曾经飘出过多少令人神往的小夜曲，而此时却唇角紧闭污渍不堪。让人目不忍睹。

突然出现的这一幕，让阿灿他们楞住了，会场霎时就静了下来。

“这还了得，同情反革命，你的脚跟站在哪一边？”。

不知是谁厉声地吼起来。

接着是几条胡乱踢向她身上的腿。

吟吟**地护住不知是生是死的李老师，任凭他们拳打脚踢也不放手。

就在这时，吟吟看到星哥从人群中冲过来，用宽厚的身子护在她们面前。

“你们不能这样，革命也要讲道理的。不能进行人身攻击。”星哥也被他们踢得跌跌撞撞，边竭力地护着吟吟她们，并回过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打死这个小反革命。”混乱中不知是谁扯开喉咙叫嚷开了。

“不准随便打人，有理说理呀。”这时人丛中又跑上来一些人。站在星哥的身边。吟吟看到弟弟冲在最前面。

两边的人二话不说便混战在一起，不顾一切地相互撕打开了，就象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练。场面一时失去了控制。

“阿吟，别站错了立场，快认个错，我们的队伍就放了你。”

是阿灿，趁着混战不休的空挡，瞅了个空闲急急慌慌地跑过来对吟吟说着。

吟吟充耳不闻，眼睛都没抬一下。仍然**抱着李老师的身体不放。

“还想装死吗，快滚起来接受革命群众的批判。”阿灿身旁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高声喝叫着，并伴随着一块黑影向她们身上急速袭来，吟吟来不及思索什么，也没看清袭向自己的是何物，一切来得那么快速无比，突然感到头上象挨了一记闷棒，顿时疼痛无比眼冒火花。眼睛发黑什么也看不见，意识也慢慢模糊不清，跟着身子象一片枯萎的**慢慢地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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