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哥哥！慕云哥哥！”

娇娇柔柔的好听嗓音一路从水榭的回廊飘过来，霍书瑶小跑步地冲进父亲的书房里，直直地扑向那道熟悉的身影。

“瑶儿……”

“瑶儿！”凌香莲比个了手势，示意她小声点。

这时她才注意到，坐在书案后面的父亲眼眸紧闭，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爹爹怎么了？”

“劳累过度，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拿出一块小方枕放到书案上，苏慕云测了测霍寒真的脉搏。“我想相爷应该只是太累了，最好多多休息。”

“爹爹……”霍书瑶挨到父亲身旁，执起他的另一只手，“听见没？慕云哥哥说您要多休息呢！”

布满皱纹的眼皮缓缓地睁开，“可是朝中近来……”

“朝廷的事有大哥跟二哥就够了嘛！您都辛苦了大半辈子，现在应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

她虽然不懂得该如何参与朝政，维持朝廷内外安宁和顺，可放眼朝中，现在哪个元老大臣不是把责任交给了自己的儿子，甚至孙子？再说了，朝中本来就是要不断注入新鲜的血液，才能永续不断地发展下去呀！

霍寒真无奈地苦笑了下，他何尝不想放下肩头的重担？可是偏偏自己的儿子们都不成器，老大好高骛远，老二沉迷财色，在他半隐退的这些年里，自己的两个混账儿子居然靠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撑起来的家业和名声，在朝中混着一官半职，还把朝中搞得乌烟瘴气，连霍家的声誉也直直下滑，若非靠自己还有另外几位元老勉力支撑着，现在朝中恐怕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瑶儿说得对，人老了就该服老，您就别逞强了。”凌香莲也在一旁附和着。四十多岁的她，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也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她原本是徐婉儿的贴身侍女，后来徐婉儿因病去世之后，就由她照顾霍寒真的生活起居了。两人日久生情，她进而成为了霍寒真的续弦。

不过，霍家的儿女始终都无法毫无芥蒂地接受她。虽然他们一个个都是这个他们曾经称之为“莲姨”的女人照顾长大的。尤其霍书瑶对她的成见特别深，即使她已经成为霍家现任主母四年了，霍书瑶依然对她存有些许敌意。

果然，她的规劝只换来霍书瑶一声不屑的轻哼。

或许在霍家兄妹眼里，凌香莲她不仅是抢人夫君的狐狸精，还是逼死他们母亲的凶手。所以不管凌香莲如何委曲求全，霍家兄妹仍认定她是觊觎霍家的地位和财富，因此才把青春耗在年长如父的霍寒真身上。

唯一令他们想不透的是，无论相貌或身材，凌香莲连他们母亲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但是为何爹爹偏就会看上这种货色？

凌香莲颊上刷过一抹难堪的白晕，欲言的唇微微掀了下，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以对。

气氛正尴尬，霍寒真挥了挥手，“我想休息了，你们都先出去吧！”

“那我留下来陪爹爹吧。”霍书瑶一片孝心。

哪知霍寒真却也不领情，“不用了，有你莲姨就够了。”

“可是……”霍书瑶还想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相爷和夫人了。瑶儿，我们走吧。”

一向沉稳干练的苏慕云手臂轻轻一勾，便把还在闹别扭的霍书瑶强行拉了出去。

颔首送两人出房，凌香莲关上门，回头却见坐在书案后面的人试图要起身。

“是想进内房休息了吗？”她赶忙过去搀扶着。

坐在**，挨靠着凌香莲为他堆高的枕头，霍寒真轻轻拍了拍那只秀气的手，歉疚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并非没听见女儿低声嘲讽的语气，只是不便当场斥责她的无礼，否则保不准小孩子气的霍书瑶，事后仍会把气出在凌香莲身上。

“不，老爷，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真的！”

因为他对她的疼爱，已远远大于她的付出。

“你嘴上虽然不说，但是我晓得，瑶儿还有她的两个哥哥私底下对你的态度，或许比在我面前时还要更恶劣。”霍寒真叹了口气，“唉！只怪我没把那丫头和两个臭小子教好，才会让他们变得这么不知礼节，不懂得尊重人。”

“其实瑶儿还是很懂事的！她只是有时候……说话直了点。”凌香莲的脸上漾着温柔的浅笑，真心不愿意让这对父女因自己而反目。“其实瑶儿本性不错，对老爷又很孝顺，能有这么贴心的女儿，是您的福气啊。”

“你就会替她说话，可惜她都不知好歹，就爱钻牛角尖——跟她母亲一个样！”

不仅脾气像，容貌更像呢！这丫头越长越像自己亡妻年轻时候的样子，都是个大美人。有时看着女儿说话的姿态，霍寒真还真的以为流年暗换了呢！

“婉儿生前教导孩子的时候，老是灌输他们地位尊卑的观念，最后连死亡也选择了最糟的方式。而我当初因为忙着朝中的事情，以致于疏忽了他们，等到现在想回头导正他们的时候，孩子们的翅膀都已经成形，听不进去我的一句苦劝了。”说着，霍寒真又是叹息连连。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自个儿的身体要紧，还是先别想太多了。”担心久坐背会酸，凌香莲拿掉一个枕头，让霍寒真斜躺下来。

“唔，老大老二那两对夫妻，我当然就更不敢指望了。”

自己的两个儿子不成材也就罢了，连媳妇也不知节制，幸好他们先后搬出去另立门户了，省得留在霍家让他这个老头子看了就生气。

“现在我担心的就是瑶儿，她那小性子若不改，只怕日后也会走上婉儿的绝路。”好强再加上任性，女儿的感情之路势必会走得很辛苦。

凌香莲立即打断霍寒真不好的推测，“不会的！瑶儿长得那么漂亮，琴棋书画样样通，我相信她未来的夫婿一定会很宠很爱她的。”

“其实真正把她当宝贝般疼宠的，也只有苏慕云一人了。唉，偏偏现在的她还懵懵懂懂不知情事，放着近在眼前这么好的男人都不要……”

当年霍寒真就被苏慕云沉稳的气质所吸引，主动向自己的管家提出要栽培他的儿子，让苏慕云入了他的门下当了他的门生。而苏慕云也不负所望，不仅在他的教导下越发地努力好学，文章学问一直都在太学院里稳居榜首，还主动提出要研习医术，后来被江湖名医“云中仙”看中，大赞其有学医的根骨，是不可多得的奇才，于是执意带他回山收他为徒弟，并传授给他毕生所学。

而苏慕云除了天资聪颖，他的品行更是让认识他的人都忍不住举起大拇指称赞。善良敦厚，知所进退和温柔体贴样样不缺。连相貌也是极好的，但或许因为俩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没什么神秘感，所以霍书瑶一直都只把苏慕云当成自己的哥哥。

“世间缘分自有定数，岂是我们区区凡人能勉强的？”凌香莲递过来一杯温水，将苏慕云带来的药丸放在霍寒真的掌心。

吞完药，霍寒真继续说道：“我本来还想，与其让向阳，向刚败坏了霍家名声败光了霍家家产，不如依赖踏实可靠的慕云，偏偏他志不在此。看来，我现在只好自己一个人勉力支撑着霍家偌大的家业了。”

“你也不必绝望，说不定瑶儿将来嫁的夫婿，会有那份能耐帮你撑起这一片天呢！”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其实我认识的几位朝中老友的儿子还是很不错的，改天也让瑶儿认识认识，说不定真的能从中找到一位合适的人选。”

虽然自己很舍不得把这丫头嫁出去，不过他还是要尽早做好打算的，否则哪天他突然旧疾发作，两腿一伸去了，那自己唯一的女儿不就没了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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