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规中确实有这样一条，上课迟到者，科任老师有权体罚，男生罚站十分钟，女生则五分钟。就连那加倍的情况也有注明，徐主任并没有逾越校规权限。

“老…”徐皓明想替何凡求情，徐主任却喊出一声，“上课！”

同学们纷纷起立，齐声回道，“老师好！”

何凡背对教室门走到护栏边上，体型虽小，但身姿**。

徐皓明看了，未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整理一下心情，翻开课本认真听课。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何凡只觉脑袋愈加沉重，里面跟浆糊般难以抽出一缕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于是移动僵硬的身体，回头看了一眼。

‘徐老头’正在对他吹胡子瞪眼，他觉得好笑，脸上却挤不出半丝笑容。

接着，‘徐老头’那张胡子脸越来越大，突然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天跟着翻转过来。

隐约听见有几个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分不清是谁，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秦红绫听到班上传来的消息后，立即赶到教室，得知班长徐皓明已经组织男生，将晕倒的何凡抬往医务室，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一楼医务室。

“徐皓明，何凡怎么样？”

秦红绫楼下撞见徐皓明等四名男生，忙开口问道。

徐皓明摇头表示不清楚，说：“我们都被医生轰出来，她让我们先回去。”

秦红绫让他们先回教室，然后自己风风火火冲进医务室，着急道：“医生，我学生的情况怎么样？”

曲菲听到呼声，从里面走出来，两人一见面，都有些激动。

“菲姐，你回来上班啦。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秦红绫道。

“是昨天晚上临时决定飞回来的，太晚了就没给你电话。想下课后就上办公室去找你的，却送来一个急诊的男生。”曲菲急忙解释道，话有点乱，连自己都有点听不明白。

秦红绫大概听明白，且经她这么一提醒想起正事来，急忙道：“那个男生是我的学生，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刚才说‘急诊’是怎么回事？很严重是吗？”

“啊！他…我正给他打点滴，待情况稳定一点，得赶紧转到医院去。”曲菲回道。

“要转去医院？！这么严重？”秦红绫惊讶地问道。

曲菲直接去拉秦红绫的手，到屏风后面的一号床位，躺在**之人正是何凡。只见他脸色苍白得过分，没有半点血色，惟有左脸颊有一道泛紫的红痕，从下颚延至耳根。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牙根绷紧，又不像是发冷。

“他…”秦红绫入眼看见那道骇人的红痕，不禁一呆。

等她反应过来，想说什么的时候，曲菲已经顾不上跟她解释，用命令式的口吻让她帮忙给何凡翻身。

“翻身？！”秦红绫不明白曲菲的用意，还是照做了。何凡翻了个身，身体果然不再哆嗦，曲菲的神色突然一凛，眼中闪过一抹决断。

“菲姐，你拿剪刀干嘛？”秦红绫疑惑道，却见曲菲也不解释，直接去剪何凡后背的衣服，她想阻止已来不及。

“绫妹，赶紧去拿消毒药水来。”曲菲一边剪衣服，一边对秦红绫说道。

两人是大学时认识的，关系好的不得了，一直以姐妹相称。

秦红绫起初不明白曲菲的用意，可看见剪开的两件衣服里面皮开肉绽时，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曲菲再喊一声，她才转身去拿消毒药水。

“药水就在桌上，棉签放在抽屉里。”曲菲的声音有些发颤，眼前的纵横交错的伤口，有新伤也有旧伤。

这简直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实在让人不忍目睹。伤口在流血，里面那件衣服都已经被染得通红。

秦红绫进来了，看到何凡半裸的背部，险些松手将消毒药水摔破，她走过来，嘴里喃喃道：“是谁这么狠心，竟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下此毒手？”

还是曲菲的心里素质高些，她先用棉花擦拭重新裂开的伤口，然后接过消毒药水，徐徐倒在伤口上。

她的动作尽管很轻柔，何凡仍然无意识地嗯哼出声，身体不停在哆嗦。

秦红绫再也不忍看，忙转过身去。

“他的情况怎么样？”待曲菲停下来，秦红绫终于有机会开口问道。

“呼，我帮他清洗了一遍伤口，上的是最好的金创药。”曲菲顿了顿，见秦红绫迫切的神情，才咬牙道：“这伤是他昨天受的，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多处伤口已经发炎，因此导致高烧不退。”

“怎么会？昨天？！昨天他还好好的啊！”秦红绫喃喃道。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连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别发愣了，赶紧准备一下，我们送他去医院。”曲菲打断秦红绫的思路，开始收拾东西。

“医院？”秦红绫愣愣问道。

“是啊，他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如果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以这里简陋的医疗设施恐怕处理不好。”曲菲回道，又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秦红绫支吾回答，曲菲知道她不愿意说，便没再问，也不往心里去。

这是两姐妹间的默契，有些事不用非得跟对方坦白，尊重对方的隐私权。

一辆橘色救护车呼啸而来，虽然在校门口就熄了警笛声，但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尤其是靠近窗口的同学，伸长脖子往外瞅。

若不是还在上课，恐怕会引发围观。救护车来得快去得也快，走得没影了，下课铃声才响起。

很快，一班有男生因罚站晕倒的消息，风一般传遍整个高一年级。很快，就会全校皆知。

办公室里，徐主任此刻面对空前的压力，听到风声的其他老师围过来，七嘴八舌向他询问，他把自己所知的都说了出来，却无法令人信服。

“怎么会突然就晕倒呢？晕倒就晕倒，怎么又转送医院呢？主任，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有人小声说道。

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人品，‘徐老头’马上发飙，“放屁！我有必要隐瞒什么吗？你把我徐某人当什么了？”

在莫大的冤屈面前，再好的修养都会变成狗屁，一下子被放掉。

“徐主任，别激动，小夏刚来不懂事，请您老人家见谅，别跟后辈一般见识。”

有人替那个惹祸的新老师求情，安抚了好一阵才让徐主任消气。

“具体情况恐怕只有秦老师清楚，你们找她去吧。我要备课，请你们挪一挪。”

徐主任说完不再搭理别人，大家以为他还在生气，纷纷散开，到别处八卦去了。

“秦老师她出去就没再回来，应该是陪着一起上医院去了。”

何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五年前那场冲天的大火开始，仿佛是死亡前的记忆回朔，所经历的痛苦全都重新经历一遍。

他想逃，拼命地跑，拼命地喊。他也不知自己在喊什么，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却不停在喊，直到声嘶力竭。

中心医院，急诊科，一号监护病房。

“菲姐，他好像一直在做恶梦，是不是梦见有人不停地用鞭子抽打他啊？”秦红绫看着病**神色痛苦的何凡，心里很是难受。

曲菲没有回话，她看着眼前可怜的男孩心里也发颤。经她鉴定，何凡背上的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属于鞭伤，其数目有成百上千道，最起码有六百道。

这是多么骇人的一个数字，疤痕或相连或相相合或交错，乍看之下像是一条条长短不一的蜈蚣。

“奶…”何凡的嘴开合着，声音微弱不可闻。

秦红绫跟曲菲顿时紧张起来，凑近些想听何凡在说什么。秦红绫就断断续续听到那么一个字，疑惑道：“奶什么？难道他要…喝奶吗？”

“啧！”曲菲俏脸不禁泛红，轻骂一声，说秦红绫口无遮拦。

“菲姐，你害羞什么，我说的‘奶’又不是你想的那种‘奶’，是酸奶好不好。再说，你又还没有。”秦红绫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戏谑道。

“你…你找打啊！什么我还…没有？”

曲菲十分恼怒，又羞又气的追打秦红绫。两人闹在一块，没有发现何凡眉宇间凝聚的痛苦慢慢消散，闭合的眼睛倏然睁开。

“我这是在哪？咳…”一个虚弱的声音道，伴着咳嗽声。

“你醒啦？！”两女停止打闹，异口同声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啊？”秦红绫关心道，曲菲站在一旁，眼中的关怀丝毫不少。

“我感觉很好，这里是医院？！”何凡左顾右看，确认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就回顾之前的记忆，很快理清了头绪。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感觉良好？”曲菲不忿道。

“我昏迷多久了？”何凡问道。

“七…八个小时。”秦红绫回答道，她说完就见何凡挣扎着要起来，赶紧阻止他。

“这是要干嘛啊！你现在不能乱动。”

“我要回家去。”何凡淡淡的道，语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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