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1日。持续放晴。周四。做梦也不会想到,原来我并非孤家寡人,只是孤陋寡闻。我以为搜遍全校,再也见不到以前的同学了,其实这只是我的想当然认为,而且尤其让人感到欢欣鼓舞的是,他们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票人。这不由让人联想到鸡鸭鹅禽界,要么找不到,一露面就是一窝蜂。自打送他们走的时候,我就想过以后再见恐怕得等到儿孙绕膝功成名就,在火车站的月台上,大家也是宛如喜儿送大春哥上战场打鬼子,以为这一去就是风萧萧兮易水寒混不出个人样不复还,可实际呢?只能浩叹世事往往出乎意料,送走的人不知安的啥心居然又回来了。
因为来了水电,我早上起床也就不那么勤快了,而是吹着吊扇吸着香烟盘膝在地翻书学习。手机搁在一旁形同虚设,因为充电器的无故失踪,我也不想冒着酷日曝晒去买一个新的回来。那一阵子,我的感觉可谓是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不缺。我既赏心于目前的清幽修真环境,但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孤凄无助的感受。这也恰好印证了这样的一个人之常情,对于唾手可得习以为常的东西,通常是不会珍惜亦不留心的,反倒是一朝失去不为己有,才想到亡羊补牢弥足珍贵。校园里人还真不少,可真正与我鼻息相关知我者谁的又有几呢?大多时间还不是只与自己的影子为伴,他们至多充其量算是陪衬与倒影罢了。而那些个曾与自己有过人生交集的同学朋友,才是能进入个人内心生活的,但他们一般又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匆匆过客与飞鸿泥爪。
正虚构着,突然听见楼道走廊上响起步履匆杂的脚步声,很熟悉的步调踏出很轻快的拍子,会是谁呢?但转而一想,7楼都走空了,除了宿管阿姨其他人是不会来的,但又不像是她的行径,她一来总是呼风唤雨叫骂不迭的,这个声音却很安静,明显是朝着我的宿舍而来的。目的很明确,显然他对这里的一切再熟稔透彻不过,他不用走弯路,而是径直奔向718寝室。一瞬,我还以为是自己的思维甩盘,想多了去了。可这又不是眨眼即逝的幻想,它是一直持续不断的,近了近了,我的心顿时提上嗓子眼。在他还离宿舍有几米远时,我已很机警地蹦了起来,一手拉住门闩一手背在身后作出一个请君入瓮的架势,连见面寒暄的措词都想到了。
“丢你个嗨,你还死赖着没走啊?”这是他进门来抛给我的第一根橄榄枝。“娘的不好,你怎么又死起回来了?”我瞪眼瞅着他大惑不解。看来,我们两个都对对方的出其不意违背常理感到吃惊。“别提了,我到了WH,跑了几天招聘会都不顺遂,我想干脆回学校一趟,拿点东西换个城市再去跑路。”“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啊董长生,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证都拿到手了就随便先找个工作应付着呗。”叫董长庚的小伙还被我堵在门口,诸位,你们是无法理解我当时的激动心情,简直难以言表,他估计也是,他可能也是觉得过于兴奋以至肩扛背负的三大包袱都没来得及卸下来。“你不是五个包么,跟季军一起走的?对了季军呢?”“被我卖去当鸭了。”“你媳妇的,谁给卖了?”“X,季军,你逃出来了?”“板板的,我不一直跟在你屁股后头么?这俩包可沉了上个七楼差点把我给累熄火。”楼道拐角传来朗朗笑声,不消说又是一个受害者。
一下子宿舍多出了两个人,就显得生灵活现多了,生活又倒拨回以前的轨道上。“还有其他人没走么?”我提问。“有啊,怎么没有?”“举例来说。”“比方黄师傅周蒟匠都在。”“他们在哪?”“在外面租的房子陪媳妇打水枪切西瓜呢。”“X。”闻听此言三人不约而同竖起中指异口同声道。“想好了冇,去哪?”“我跟他决定好了,就赶今晚的火车上GZ。”季军说。“多玩几天会死啊?”“你还别说兄弟,多待一天生不如死。”边说董长庚边摸出手机,摁播放键像似要给画面配音。“你说你考这些个破证有啥用途?以我看呐你还不如跟我一道南下打工去,说不定机缘巧合时机一到还有出头之日。”季军说着习惯成自然地夺过我的烟盒抽出一支自顾自吸了起来。“行不行啊老弟?我还想过几天清闲日子,这样吧我先看会书待会去吃饭叫你们。”“还看书?”不容分说董长庚直接就夺过书去,替我提前二天把它扔到里面卧室的床底下去:“走,现在就去嗑饭。”
他说,他两个我两个季军一个把五个包袱甩上肩就上路。毕了业了聚餐的馆子当然不能过显寒酸,所以我们几乎是不谋而合地找到了当地一家最为高档奢华的路边摊。在去的路上,我们决然不会忘记曾经浪迹而今流落在HG的其他几位仁兄。首先去找的就是黄师傅。他依然寄身在校外的那件出租屋里,这厮只怕是有自闭症倾向,在住宿舍时,他拿衣服蚊帐把床铺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不知他都在里面玩过什么把戏搞过什么飞机。搬出去后,他的房子看风水也是幽不可测讳莫如深。
我们到时,他正蹲在炉子前煮中药。甫一见面,那家伙,真有讲不尽的欢欣雀跃叙不完的苦大仇深。“拿什么招待弟兄伙的?你中午就嗑这个?”我指着那一火锅中药材问他。“冇得法哟,你看我这骨架形状,不大补咋行喔?”他说话总是这么的拖泥带水阴阳怪气。“嗑饭去不咯?”“你请我啊?”“AA。”“去去,见不得你这抠样,今儿个就我请我吧,甭讲客套弄那虚情假意好啵?”中药补大发了吧伙计?像我们会是讲客套的人么?这种话只能心里想想,相信其他两位也跟我有同感吧?黄师傅不对现在该叫黄药师了被我们哄上贼船之后,路上给周蒟匠打了个电话说药师请喝中药,他二话不说踩着凤凰宝马就赶过来了。
至此,留校不留级人员到齐,除了黄药师,其他几个人都工作没有着落。药师考取了GY的公务员,铁饭碗大盖帽哇老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常都不喝酒的黄公务也莽里莽气多喝了几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骂娘坑爹,菜不过三五碟,酒远胜七八巡,直喝到酩酊迷离还未下桌。桌上吃饱了撑的醉言醉语多是上文的翻版和刻印,无外乎好好干啊干的好啊好的干啊啥的没点新意,唯有周蒟匠一通饱嗝之后真人露相说的一句话发人深省得让人好比醍醐灌顶至今记忆犹新。话题是从班上的女生引起的,男生离校之时并无女生十里相送,这让所有男生感到失落纠结烦闷,其实就好比父亲嫁女,曾经比肩而坐的女生,等到毕业才发现她们唯一的豪愿抱负是找别的男的相亲,动物自私的潜意识作祟说不好想哥好空虚也是势必。
“我听闻还有几个考上研究生的女生在学校玩,要不我打个飞机叫过来给哥几个陪酒?”黄公务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讲话直咬舌头,连这么普通的请柬都下得如此下作。“我丢你个嗨,喊过来干么?”董长庚一脸落寞加冷漠加忍耐加寂寞地说。“就是,人家如今可是研究生,跟咱学历不同有很大差距。”季军也随声附和。“打住够了啊呕,你说的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周蒟匠打过一个猪嗝后说:“小学毕业的能当大老板赚得盆满钵溢,大学博士肄业还是给人打工的命,你以为呢啊呕?就拿考上研究生的女生来说,要是同样都去当鸡,跟大学的小姐比起来,档次就不同了,人家有钱玩的就是你的学历,你服不服啊呕?”
一桌酒饭吃到下午三点方散,黄公务果然是个刚果男,刚勇果敢男之意,说他埋单就他埋单都不带含糊的。也该让这小子出点血,谁叫他考取公务员有了锦绣前程的呢?董长庚和季军还得再杀赴火车站一趟,老实说,这趟路让人走得好烦好拉稀,可刚才还猜掌划拳称兄道弟现在突然撂挑子不管也不近人情,基本上是不情愿的,我们一行五人一个肩上背一个包袱就走上去火车站的路了。一路废话休提,到时恰赶上火车,一切都是匆促开始又匆遽结束,快得就像仲夏夜天空划过的一道雷电,又好像是一场身临其境的春梦。等到火车的汽笛声把梦惊醒,刚才还历历在目笑容如昨的年轻朋友就烟逝了,唯余如血夕阳把通往邈邈天际的一格一格的铁轨浸染得如血透红。包袱五个他们全部带走了,别回来老天保佑!我掏出烟盒,给黄公务周蒟匠一人点上一支,就此在火车站里拍拍肩膀说句告辞分手扬镳。
跌跌撞撞回到宿舍,才发现门被宿管不知啥时给锁上了,锁也换了一把。这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脑袋进了水还是叫门给挤了?明知还有人住,锁个门关起来养狒狒啊?借着酒劲上涌,我几乎是怒不可遏咆哮着提起港脚一通猛踹,还真叫我给踹开了耶!还好东西均在水电照旧供应。我初步盘点了一遍,所有的家伙什如下:被褥枕套席子垫单四大件加换洗衣服加毛巾牙刷茶缸以及一个据说是能证明我的身份的卡片,全部积蓄当下仅余兜兜里的不足二百块钱,客观地说行将破产,于是我重新坐回到上午离开现在屁股贴着还发烫的草席子上,临时搓港脚开始精打细算规划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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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觅工罔顾雨密 懒会试休提捉笔』
2010年7月2日。小雨。周五。今天起来得格外早,睁眼时天才蒙蒙亮,也搞不清坨会是晴天还是有可能~~雨。昨晚起了大风,虽说是~~的,但在气象学里,这是预征翌日会降~降雨的前兆。而且,还有一句老话不是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么?此刻我就见到东天日升之~有几条伤痕瘆人的白色霞痕,像是~气式飞机飞过天空尾气遗留刻画~来的那种一条一条的。~晓的~度较低,校园里的湖泊和树木在殷黄灯光的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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