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岛与世隔绝颇类仙境,元哥,我有一事不明,我在岛上多日为何不见渔家到此,难道这么多年来此岛无从旁人来过?”
“柔儿,你回头看看再听听就能明白。”至柔回首只见身后犹如云山雾障茫茫不可见,但能清晰听见涌动喧嚣之声传来,于是说道:
“周围看似波光粼粼风平浪静,但不远处却迷茫混沌云气弥散,有风潮撼动碰撞的咆哮声。”至柔并不知道此刻渔船刚刚驶离逐浪激波的恐怖地带。
“正是如此!蓬莱九岛地处渤海、黄海分界,海流交接进出互涌,形成一个近四里宽的环状漩涡,一年四季将蓬莱岛与世隔开,涡旋处巨浪滔天急流喷涌汹猛无止无尽,即便晴朗之时远远看去也是一片烟雾弥漫,偶尔有幻彩浮动闪烁朦胧飘曳天际颇似仙境,其实凶险远胜虎狼,寻常渔船别说到此捕鱼,就是徘徊附近稍有不慎被风潮卷带,也有葬身鱼腹之虞,又何来人烟。”
“怪不得晨初我总是看不清日出,四周始终氤氲流离苍茫一片,原来是这般因由。”想到自己听见虔士元犀利跌宕隐含上乘功力的笛音,一定是他用来化解撕裂这里的惊涛骇浪,藉以营造一方波澜不兴的短暂海域使小船平安通过。
片刻之际小船已停靠在烟水阁右侧的浅滩上,虔士元似乎闷闷不乐,至柔见状打趣喊道:“打渔归来喽!”见士元照旧一言不发就问道:
“元哥,我且问你,若得这般太阳可要晒上两天网?”
“两天就两天,前人沿袭了千百年我也改不了。”虔士元没好气地答道。
“果真如此只怕古人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绝技将因此失传,而你的‘半天打渔两天晒网’便从此流传……嘻嘻!”至柔不禁哑然失笑。
哪知虔士元一脚踢飞一个海螺,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柔儿,你不必费尽心机哄我,再过几**就要了离开,我特意借来这艘渔船……”
“噢!原来你要赶我走啊,我可要再烦你一个月,我要你为我天天打渔,来了这么久我一条鱼也没有吃到,天底下可没有这般待客之道。”至柔不待士元说完故意气话。
“别说一个月,就算为你打一辈子渔也心甘情愿。”
“让蓬莱客为我打一辈子渔再捡一辈子衣衫,可比我将来当一辈子大掌门更屈才了吧!”
“不屈才!你以为蓬莱客是何方神仙,他不过是蓬莱岛的一个过客而已……哈!哈!哈!”说着左手一下拉住至柔的手掌,双脚一点纵身弹起,跃过六十来丈高的山崖,左手稍微一松一把揽住至柔的腰身,右臂一挥凌空一个大回旋绕飞烟水阁一周停在山岩上,这一手功夫至柔极喜欢被他携带飞旋,却知道自己差得很远,依偎着士元的左臂喃喃地说:
“元哥,我一直以为师父的武功甚至于祖师爷的修为天下第一,这几日才发现你的内外修为,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面一句终未说出,至柔觉得说出来对本门大是不敬,但虔士元已听出其意似有不屑,略带自嘲说道:
“柔儿,天下第一又有何用,它依然不能化解人生的无奈与烦恼,师父曾与我言武功之术其实乃旁门左道,天下人皆堕入其中而不觉,即便士元今也未能幸免……”至柔听出虔士元似乎因为自己而不开心,大为感动劝道:
“元哥,若是让你再陪我一月可好!”
“当真!你可别骗我……”
“元哥,你那《潮涌烟水阁》之曲我还未听熟,今晚我亲弹一次你瞧意境如何?”
“好!今夜十六正是月圆之日,妙处士元或以玉笛相和。”两人站在山岩上指点说笑一直到紫霞满天,等海上升起了明月士元早将焦尾琴横放于烟水阁上层的凉亭,至柔轻轻抚弄丝弦音调铮铮而上,随着潮水飞涌海风欢唱,浪峰追逐叠叠不休。突然一片月光洒下风平浪静,同时一阵清脆悦耳的笛音划破夜空旋绕海潮悠扬飞舞,琴笛交相呼应怜爱铺满海角天涯,过后琴声徐徐而止笛音随之转折而返。蓦然一颗耀眼的流星从二人头上画过,照亮了苍茫海面至柔又惊又喜,竟然浑身颤抖起来,不得不依靠在士元身侧,一曲终了已是满天星斗梦幻重来。
“元哥,我觉得自己就像这颗流星,与你只是一次短暂的相遇……”
“柔儿,我来到这个世界正是因为你,这流星就是见证,如果你真是这颗流星我一定追随你……”话未说完就被至柔动情地捂住了双唇,士元伸出手臂轻搂至柔依偎在一起,感受她的发丝在脸庞细腻地抚mo,这一夜两人守望到天明。
又一个月很快过去,烟水阁的海岸边两个人影在慢慢走动,此刻已是初冬时节海风劲猛,因几日前师父孟灵冰已经动身,至柔不敢再行耽搁。低声说:“元哥!我走了……”
“你等等……”虔士元纵身上崖须臾及至,手里一个包裹递给至柔:
“岛上并无他人,几件旧衣裳你就带上,虽说你内功无忧毕竟初愈,北风这么大这件皮袍你就穿上,让我目送你一程可好。”
至柔点点头接过包裹,将那件名贵的金黄色麂皮绒衣穿在身上,显得更加优雅柔媚。士元微笑拉起了风帆,海风一下就将身陷沙滩的渔船拖入海水中,至柔仍然舍不得登船,幽幽说道:“元哥,宝剑不重要,我等你二十年!不……是永远。”
士元眼看帆船在海面上飞驰,已经在一里之外有些焦急,至柔疑虑重重迟迟不愿上船,于是安慰说:“柔儿,我一定将神剑亲手交予你,今晨待我为你抚琴送行!”至柔眼睛一亮,喜道:
“嗯!我等你……”脚下一点一转身,乘风而行向渔船飞去,士元看到至柔登上渔船也纵身跃上山岩,更无停顿两袖一甩翩然斜飞烟水阁中,袖衣悠然拂扫琴弦弹出一串空叠长音,顺势人也盘膝坐定随即左右默契十指拖曳,明乐清音穿云破雾,如海水一般倾泻奔腾……
至柔站在船上见船帆鼓足似离弦之箭,远远看巨浪排山倒海滚滚而来,大有吞噬小小渔船不禁微微一笑,这时琴音洒落铮铮横扫,顿时船头六十多丈宽的开阔面由远而近潮头逐次消减,一方阳光明媚碧波荡漾的宁静港湾呈现,小船乘风破浪倏忽之间穿过了传说中的死亡地带,琴声跌宕犀利激越飞扬依然围绕着小小渔船,直到渐渐消失在无边的大海,但至柔依旧可以感受到身后浪卷云天波撼日月的气势,蓦然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柔儿!”至柔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回首果然看见一人,惊道:
“元哥,当真是你!”说着一下拥入虔士元怀中。
“海岛是我的家,海水是我的门墙,送客不到门外,士元岂不失礼!”
“那你……还和我一起去少林寺么?”
“柔儿,暂时还不行,我有几件事要去办一下。”说话间两人均已能清楚地看见了突出的海岸。
“那我去先去看望师父,前后几乎两年未见,有些事还要向她细说。”
虔士元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待我一切整理妥当就去昆仑山。”说话间小船已抵近海岸,这时船反而慢下许多。
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小船终于靠近一个简陋的码头,至柔迈步上岸士元随后系好小船,没多久就看见一个老者牵着一头瘦驴走过来,至柔一看正是虔士元的坐骑。只见老者恭敬地说道:“恩人来了!”
“老伯,您别这么客气,我借您的渔船还没来得及谢呢,您就将我的脚力带来了,真让您费心了。”说着接过老头手中的驴绳和至柔沿路向南走。
“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走了一程,虔士元停下来,将缰绳递给至柔说:“你快去少林寺吧,别让你师父久等!”
至柔骑上瘦驴望着士元说了一句:“元哥我等你……”头也不回向西而去,虔士元望着至柔离去的背影,金黄色的麂皮绒衣随风飞舞,在朝阳的光辉下格外亮丽。
瘦驴的脚程不慢,不消三天就赶到了少林寺,至柔打听师父还未到就先拜见了几位高僧,而后被安排在寺外一里处专门接待俗客的厢房,暂住了四日方才与师父相聚。住持缘明和缘字辈的八九个老和尚都出来迎接,席间大家都不约而同问起至柔,那位年轻人是何门路医术如此高明,今见至柔鲜蹦活跳若非亲眼当场绝难相信,当年至柔伤情等同绝命几个老和尚无不唏嘘惋惜,大致情况孟灵冰前次寻访时缘度等几个人已经讲过。今番师徒相逢师父孟灵冰于是问道:“柔儿,那青年是何门派,可有姓名?”
至柔微微脸红据实以告:“听他言乃是蓬莱岛人,自称蓬莱客,姓虔名士元,徒儿之前从未听说有此门派,是以也是不解。”
“啊!这么说来,江湖上传说的蓬莱修仙确有其事。”一个四五十岁的和尚惊道,此人是少林寺的低一辈的僧人叫因生,是因达的师弟,孟灵冰并不认识。
此时就坐的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和尚缘明一旁搭腔:“因生师侄,出家人不打诳语。”
“方丈师伯明鉴,小侄听天宝寺的僧人说,两年前慧可禅师被一个叫蓬莱客的人领走,说去蓬莱修仙至今音讯皆无。一年前江湖传闻两头蛇也被那蓬莱客携带修仙,还有……”
“阿弥陀佛,此等恶人那蓬莱客怎会招去修仙,不妥不妥!”转头又问至柔:“可有此事?当年我四位师侄曾护送那魔头去登州,四天四夜总算平安抵达将那魔头交给少侠……”
至柔望了师父一眼正色对缘明说:“大师,我在那荒岛之上并未瞧见有人来往,也未听说修仙之流,只有茅屋三间楼阁一座,再说为我疗伤毕竟事属凶险,怎能有他人出没……”孟灵冰见此事与爱徒涉及过多恐与昆仑山不利,想起当年缘尘在武当山遇险,多年后与家师宴语还知而不报避而不谈九龙剑,以至于神武通追上昆仑山纠缠。遂打断至柔的话:“传闻不足信,世上何来神仙,大师与少林众高僧精研佛法,神仙一说想来也是不信的。”
“孟掌门所说甚是,不过当年那九死一生单克星在嵩山脚下一掌,我那师弟缘觉和缘意回来与我等说起均称唯我佛慈悲,缘度师弟更言脉息全无想来当时紧张有失精准,险些酿成大错,今柔儿姑娘平安无恙正是昆仑少林之福,幸甚幸甚!”缘明有些狐疑,毕竟师兄缘尘突然圆寂自己匆忙代理方丈,昆仑山有恩少林不好刨根究底。其实关于修仙一说老和尚早有耳闻,二三十年前就有蓬莱仙客之说,许诺愿赠宝剑宝马与武林第一人,引得江湖大乱人人争涌蓬莱岛,其后音讯皆无却并未有人成功归来。之后又有蓬莱客差人修仙,若全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倒也作罢,偏偏这修仙好多是罪大恶极的武林败类,不让人不怀疑这修仙又是什么一个大阴谋,这些事显然都与蓬莱有关,而柔儿姑娘是唯一去过蓬莱岛之人,她心里最是知道。
其后师徒二人离开少林寺回到昆仑山,孟灵冰又询问受伤经过,略责其细致不够,叮嘱独自下山须以玉箫作伴方才稳妥,至柔不愿推诿师妹杨倩,只说一时匆忙丢在床头。孟灵冰再次关照至柔,第三代只有你一人出类拔萃堪当天玄未来,切不可让为师失望,至柔这才惶恐承应,从此潜心本门内功心法不问它事,连姐妹之间一些吟咏唱和之类欢娱也多有推脱。
直到某夜流星擦亮天际,至柔才想起虔士元的许诺却已过了两年,而今四年亦已如烟淡去,一切是那么平静然至柔心里却是极不平静,回到屋里提笔写下这首诗。尽管心里猜想士元一定是遇到极大的难处,尽管自己也想若能在他身边或有所裨益,哪怕是随便说几句话让他开心一下也好,但是却不能够。这四年间自己只下山两次,时间匆促几乎连打听来不及,更别提去蓬莱岛了,师父孟灵冰将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每夜都以灵犀功督促指点,更何况自己一个姑娘很少在江湖上行走难以得到准确可信的消息,而自己信得过的武林长辈或是平辈却又不便询问。至柔只能在心里祈盼,却没想到不久祖师爷鹤驾归仙,让自己一丝希望变得更加迷茫难测,忧心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唯独每日以修元练气屏蔽杂念,偶尔于晨曦中按箫吹雪也只是几个调便作罢,虽然自己早已将《潮涌烟水阁》之谱抄录下来却不敢吹弹,更不敢将自己与虔士元的私情告知于师父,只是在期待中磨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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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往事如昨【8】』
时空倏忽蓬莱往事恍如一梦,然而人世间却演绎了无数花开花落的记忆,至柔承诺的二十年等待依然不能兑现那一场思恋,斯人还是没能踏~昆仑~。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柳柳成~,至柔岁岁~的一腔幽怨终于化作一路领舞天玄柔中带刚的卷雪萃冰剑,同门~~竞相赞慕祝贺唯至柔报以凄清平淡的一笑。又过了两年师父将掌门之位正式传给她,她自由了从此可以随意~~昆仑~,但她却不能随意打听那个人,尽管她每年出~中原都有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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