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4月28日(二)
“昨晚他们给我念监规了,不是不准在监舍里搓火抽烟吗?”我很不解地看着打火机,“进来时搜身那么严,这烟是从哪儿弄进来的呀。”
“啥是准,啥是不准?逮到了就不准,逮不到就准。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抓进来了就是犯罪,抓不到就是良民。打火机很老成地炫耀着他的见解。或许事实就是如此!他向我又捻了捻手指,说,“只要有这个,还能弄不到香烟?老古语话都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钱不是也不允许往这里面带吗?”我更糊涂了。
“你就看你玩得精不精了。”打火机很精明似的说。
“你小子别净往大处哈,前天管教逮到的是谁呀?!”上边的放风小心地低下头来,吐着烟雾,有些口齿不清地对打火机的炫耀表示不满,然后又保持着往远处窥望的姿势。
“你小子不说话谁还能把你当成哑巴?”打火机被人侮辱般地抬头看了一眼放风,说,“要不是有人向管教打报告呼马逼,那一百块钱管教能知道的那么清楚?从根儿上坏的!”
“那也只能怪你自己,这里面的人都是啥品种,你自己还不清楚?都是隔着两层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是啥样的心肺。今儿你给他大炮抽了,你比他亲爹都亲,明儿没了,你就比他孙子还招他不待见,背后还可能会害你。这些人,我琢磨着都是**脱胎转世,个个拔屌就无情了!”放风有些责怪打火机不够谨慎,他很惋惜地说,“一百块钱在社会上是不算啥,可在这里面,够我们抽上一阵子的。下次家里再来人就小心一点儿吧!”
“下次?”打火机被人戳了心病似的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还指望着有下次呀?下次谁来看我?你以为我有家呀?我啥也没有!这次我爹偷偷地来看我,还不知道回去会闹到啥情况呢。”
“你后妈也太过分了!不管咋的,你是你爹的儿子,就这个,她就不该干涉。当初你爹有你妈呢,咋的就会要她了呢?”放风也在为打火机感动心疼,他忿忿地说。
“女人嘛,花把式一耍,啥样的男人能受得了?再说了,男人都是那个熊样,下面小头一硬,上面的大头就充血发昏了,哪儿还顾得老婆孩子呀。”打火机对他的父亲显然很不满,“后来,我爹跟这个女人闹出事情了,就跟我妈离婚了。当初真应该跟着我妈,可法院的老爷把我判给了我爹,这下就把我坑苦了!那女人进了我家之后,经常打我,我就往外跑不回家了,为了填饱肚子,我就开始偷人家的东西吃。谁知道这偷也上瘾,越偷越多,越偷越大,把自己偷到这里面来了。”
“也怪你自己,从拘留所出来不到俩小时,就又进到这看守所了。”放风很同情打火机。
“我又怪谁啊?在拘留所蹲了十五天,每天四块钱的伙食费。要不是有保人为我担着,他们能放我出来呀?我也不能让保人为我出这六十块钱,咱得还人家吧!”打火机很苦衷地说,“要是咱装孬不还人家,下次人家还会跟咱共事儿吗?”
“那事先你也该踩好点,瞅准了时机再动手呀!”放风很经验地抱怨打火机。
“当时我就只看见那八捆咔咔新的百元大票了,只想到拘留所的那张欠账单了。手刚伸出去,当场让人给逮了个结实。”打火机很很遗憾地说,“当时要是有人配合着,那八万块钱就能到手了,也不会栽进来。”
“好了吧,别吹得太玄了,还八万块钱呢!”放风好像有些不大相信这个数字。
“骗你,是孙子!”打火机很严肃。
“那就等回到社会上再做这八万块钱的梦吧。”放风从上面下来了,把抽下来的米粒长短的大炮屁股甩进了茅池。
“你是说我在吹牛?那说明你小子没见过大世面。上次我去广州,在火车上没费啥事儿,踢皮球(拎包)一脚踢了一密码箱,都是成捆的大票,只可惜给别人吃了,要不是人家看咱年龄小,恐怕小命也丢那儿了。”打火机更显精明神气了,“说真的,没人在后面给我助威,要是有人在后面给我撑腰的话,这几年可真不少弄钱!”
“你咋的不投个靠山呢,就咱们这个年龄,别说做不了大活儿,就是做了大活儿,也会给别人吃了。我也经过这样的事儿,不过不是很大,就一万多块钱吧。当时自己生气恼火也拿人家没办法,打不过人家。”放风对打火机的话有些信了,“出去之后,咱们搁一块干吧,咱再投个能打能斗的主儿,有事儿让他给咱们撑着。”
“出去之后再说吧,要是在这里面你这几年碰上了老艺码子(老手),学几手绝活,到时候恐怕就不愿意找我一块儿干了,说不准你就会独来独往。话又说回来,单枪匹马有单枪匹马的好处,只要不被当场抓住,栽进来的可能性很小。将来出去的时候,我们的码子(身材)也壮了,到哪儿也都能压地(震得住人),就不容易被人吃了。”打火机眨巴了一下眼,琢磨着说,“以后能单干还是单干,最好别跟谁搭伙,虽说搭伙能做更大一点儿的事儿,栽进来的可能也大了,提溜一个,一串子都出来了,干过的事儿也都出来了。”
面对这两张稚嫩的面孔,我不敢从他们已经十分老成的谈话里设想他们的将来。
“喂,新号,倒忘了拜问你的万字(姓名)和府上(住址)哪里了。”打火机忽地转过脸,歉意地对我笑了笑。
我与他说了姓名和住址。
“他们偷的时候你在场吗?”打火机看着我问。
“他们去了楼上偷,我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我实事求是地回答说。
“那你也是同伙了,不光是窝赃了,还会有盗窃罪呢。”打火机很肯定地说,“你们盗窃的价值到底有多少,值不值三千块钱?要是在三千块钱以上,《刑法》第一百五十二条,起步就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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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993年4月28日(三)』
1993年4月28日(三)“现在社会~物价~得很厉害,谁也说不准值多少钱。”我摇摇头,我心里清楚,那些~至少~在两万块钱左右吧。“我是说你们偷的时候的市场价。”打火机十分内行地向我~释说。“~万了吧。”我并不能判断那些~到底能值多少钱,给他们看了一会儿风之后我就回去~了,然后他们把~拉到我那儿去了,第二天给我留了些,其它的又都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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