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是过得快，转眼，除了已经上学的大丫头、二丫头，思旺大叔的三丫头和中华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按照思旺婶的意思，女娃就不上学了。大丫头和二丫头也不让上了，几个丫头片子，锅台转，早晚都是人家的人，上学花钱，白瞎了都。就叫中华一个上学。咋说也得识得几个字。不然，以后长大了连茅缸都分不清男女咋办。

思旺大叔坐在灶火后，一边烧火，一边抽出挂在腰里的烟袋锅子，从烟袋上的挂着的布袋里捏一把烟沫，按在烟锅子里，使劲按瓷实。洋火擦了一下，啪地点着了烟锅子。他猛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来，那烟雾便袅袅冉冉的在屋子里成云成雾，忽忽悠悠的上升。

思旺婶一边在案板生擀面条一边说：“他爹，眼看着学堂快开学了，中华眼看都八岁了，这娃子打小被三个丫头招呼，性子有点娘娘腔。去了学校，娃子多，让他胆大些。男人得像男人，你看咋样。”

思旺叔不说话，吧唧、吧唧的又连着吸了几口烟。随后一起吐出来，一大团雾团打着旋在灶火里向屋顶盘旋。思旺叔抓了一把麦秸塞进锅灶，麦秸在锅灶唔了一会儿，腾的一声，火着了，一股浓烟也从灶门冒出来。合着思旺叔的旱烟袋一起升腾。整个厨屋便被两种烟雾给包住了。

思旺婶忍不住烟的呛。咳、咳、咳的咔了好几声。她把案板的面条抖擞了几下，提高话腔：“他爹，你聋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吸，吸烟能当饭吃，你倒是说说，娃子们上学的事咋整。”

思旺叔又狠狠的抽了一锅子，然后，把烟袋锅子在屁股下的板凳上敲敲，磕磕烟灰，眉头拧成的那股绳也舒展了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四个娃子都上。”

这下轮到思旺婶傻了。她拿着勺子愣怔在锅台边，愣怔得忘记搅锅，红薯面糊到锅上了。闻到一股糊味，思旺婶才愣怔过来，带着气儿嘟囔：“疯了，四个娃子都上，能供得起呀，这不要了命。”

思旺叔还是不紧不慢，瞅一眼自己的女人说：“咋说也是新社会了，不按上边说的男女平等，也得让几个女子认识几个字。男娃摸错茅缸不碍事，女娃子要是摸错茅缸可就吃大亏了。再说，中华真小点去学堂，磕着碰着咋整。几个女子一起上学，能帮忙照看着。这几个丫头我看脑子都怪好使，上学吧，老话儿：修身治家齐国平天下，得学文化喽！

思旺叔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斯文话。思旺婶瞅一眼，不屑的撇撇嘴，没说啥，心里想着也觉得怪有理，就不再说话了，可她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稀罕三个女子，就是觉着真些学费，咋整呢。”

思旺说：这些你白操心了，我想法子。大丫头、二丫头已经读四年级和三年级了，要是不让她们上，还不哭死。咋说也得让四个娃子都上学，就这么定了。说完，思旺扯着脖子喊，大女、二女、三女、中华吃饭了。

听说能上学，小丫头高兴得跳起来。大丫头和二丫头一直躲在厨屋外边偷听，生怕她爹不让她们上学了。她们两个学习好，老师说她们脑子好使，将来一准能考上学。说不定以后还能吃国家粮呢。她们一直担心，要是爹不让上学了，可咋办。如今听着爹的那句“四个娃都上，就这么定了”。两个丫头高兴地手足舞蹈。

娃们上学的事定了。思旺和王大妞分头行动。思旺找钱，想法子凑学费。大妞在家给三女和儿子缝书包。她还得给娃们做件新衣裳，上学了，咋也不能让娃们穿得不成样。

家里没有新布，思旺婶找出自己结婚时候穿的那件的确良布衫。把里当面，给大丫头改了件衣裳。二丫头和三丫头小，将就着姐姐打下来的，洗洗干净，也还算立爽。中华是家里的烟火，咋也不能亏了的，思旺婶特地去凤凰乡街上扯了几尺方格子布，自己拿着尺子比划来去，最后拿着剪子咔嚓、咔嚓几下，就把料子剪了出来。她本来想用手缝的，想想又怕皱，就去了大嫂家。借用他们家的缝纫机，那玩意快，踏、踏、踏一会儿工夫就做好布衫。又用小布头给娃们都接了个书包。

思旺婶手巧，虽说是小布头接的书包，可看起来一圈一圈的花布，就像花儿一样。四个孩子挎着新书包，拽着她一圈一圈的转，把她转晕了都。看着几个娃子高兴的样子，思旺婶心里也乐了。她就等着思旺筹到钱，让几个娃子安生的进入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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