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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花》

第5章第五章 高二四班的夏末

作者:种心于田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这天晚上,江浸悦有生以来第二次失眠。

第一次是在5年前的夏末,父母车祸过世的时候,她连续3天没有合眼,流了3天的眼泪。眼睛肿得睁不开,眼皮累得想要罢工,睁眼和闭眼没有分别,黑暗犹如洪荒铺天盖地,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够从电子钟的报时声中听出白天黑夜。

她奋力撑起重不可支的眼皮和脑袋,歪歪倒倒地出门,想要去上班,她已经错过了乌江中学规定的报到时间,不能再错过正式的授课日了。

她像喝醉酒一样摇摇摆摆从六楼下到一楼,从大门口摇到汽车站,白花花的太阳被她红肿的眼帘挤成了一条缝,刺进瞳孔里,昏沉沉的意识被卷入到眩晕的漩涡里,在汽车的叫嚣中,她晕厥了,倒在冷睿寒的脚下。

是冷睿寒救了她,那时,他也刚从学校毕业,和医学院的几个同学到乌江旅游,顺便寻访一个女人,一个屡屡出现在他父亲日记中的女人。一次偶然,他打开了父亲抽屉,发现了一本轻尘覆面的日记,他好奇地读了下去……

精于解剖的冷睿寒,犹如长于雕刻的匠人,来到乌江,他想要在暑期的尾巴上刻下点什么,结果,他捡到了江浸悦,刻下了时光,在大学生活的最后几天。

江浸悦整晚都支楞着耳朵,想要捕捉那时而飘渺,时而清晰的歌声,她要证实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竖耳等了一晚上,只听到进出洗手间的脚步声,那是半夜上厕所的人,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声音,包括那幽灵一样的歌声。她有点泄气,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去看看医生了。

快天亮的时候,她才眯了一会儿眼,闹钟把她吵醒,她在**赖了一阵,掐着上班的点,极不情愿地在起床洗漱,从食品袋里胡乱掏了个面包,拎起皮包,匆匆走出宿舍。在宿舍区大门口赶上住在201的吴桐,一个30多岁的风韵女人,她是电厂后勤部的管理人员,跟她老公离了婚,房子和儿子都被他前夫霸占,在梅开二度之前,她也只能暂时住在这里。

江浸悦边走边跟吴桐招呼了一声,超身到她前面后,又想起什么,折回身调转头低声问道:“桐姐,昨晚11点钟左右,你听到有人唱歌没有?”

一丝恐慌从吴桐眼里闪过,“昨晚?昨晚我睡得早,什么都没听到。”她紧盯着江浸悦:“你听到什么了?”

见吴桐的样子比自己还要紧张,江浸悦笑着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没什么,大概是电视里的声音,是我听错了。”可谁都知道靠近洗手间的那半头都没人住,不管哪一层的电视声都不可能隔着房门传到洗手间,除非电视机摆在走廊上,而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

“我快迟到了,桐姐,先走了啊!”江浸悦没等吴桐细问,转身就开跑。

吴桐视线追着江浸悦跑远,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又回头注视着身后的宿舍楼,夏日的朝晖斜斜地洒过来,像一张轻薄的网罩在楼房的左侧,晦暗的红砖染上了朝阳的橙色,可另一边,楼房的右侧仍旧躲在阴暗和**中,犹如沉睡在旧日的时光里,而洗手间正是在这一侧。

吴桐本能地激灵了一下,眼里重又布上恐惧,她有点迷信,尤其是对鬼神传说。她赶紧调开视线,转过身,加快脚步朝江浸悦的消失的方向走。过了青石树林,下了台阶,再过马路,爬上一个小缓坡,山上是百倾开阔天地,也是电厂家属区,后勤部、电厂学校和医院都建在那里。

吴桐并不不着急上班,离上班时间还早,她是提前到早点摊上吃早餐。江浸悦很是羡慕吴桐,做普通的白领就是好,不用像她那样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早、晚自习都得守着学生。

江浸悦咽下干面包,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匆匆赶到教室,她是高二四的班主任,早自习她得去清点人数,监督辅导,履行百年树人的神圣职责。

好在班里的学生大多是住校生,来自偏远的郊区,家境不富裕,出生在这种家庭的孩子从小就体会到生活的艰辛,大都懂事听话又勤奋,更不会随便滋事惹祸,让老师们省不少心,当然,也为老师们省不少钱,因为,教师奖金是跟教学质量直接挂钩的。

教学楼有两座,横向排列于操场同一侧,按顺序编为1号和2号,与操场对面的水塔相望,每座楼都有四层,高二四班的教室就在1号教学楼的顶楼。

江浸悦站在讲台上巡视了一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又是空着的,是那个叫夏末的男生,他是个走读生,已经有两天没来上课,今天是第三天,就快要期末考试了,每一节课都很重要,耽搁不起的,江浸悦心想下了班得去他家看看了。教室外的走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报告!”,伴着喘气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风一样闪现在教室门口。

江浸悦没有点头让他进门,她跨下讲台,抬手示意少年到教室外面。少年磨蹭着转身,看上去十分不情愿。

“夏末,你这两天都没来上课,也不请假,是为什么?”穿平底鞋的江浸悦仰视着少年,他就是夏末,比江浸悦还要高半个头,江浸悦的裸高是169,夏末大概有180了。

夏末躲着江浸悦的目光,冷冷地回答:“我妈过世了,总得送她最后一程吧!”

江浸悦怔忡地看着夏末,妈妈死了,他怎么还能那么平静,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人生悲痛莫过于失去亲情,她感同身受,不由对夏末生出怜惜,她伸出手想要安慰夏末,还没等她的手触摸到夏末的手臂,夏末快速地闪开,像一只灵敏警觉的猫。

江浸悦尴尬地收回手,深感夏末变了很多,青春期遭遇至亲离世,心理难免会产生阴影,这个时候是最需要关爱和引导的。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明情况,学校也会派代表去看望你的家人,可你为什么一声都不吭呢?”

夏末扬了扬帅气的眉眼,语气依旧冷淡:“有那个必要吗?人都死了,难道告诉了你,她就能复活吗?”话里有很强的抵触,不等江浸悦回话,他就箭步跨进了教室。

无礼的学生,江浸悦见得多了,但夏末不该是这样的,他是怎么了?亲人去世也不至于性情大变呀!看样子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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