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跌落在时光的尘埃之中的过往,本该随那段爱恋一同尘封在生命的最深处,等待时光的淡化,直至遗忘。
可有些东西,若越是想要遗忘,便越难舍弃。
一如她与若风那段因缘而起,因命运而不了了之的爱恋。
它宛如一场幻梦,无论梦中如何,一旦醒来那便是一切成空的失落。
放不下,便是不能遗忘,不能遗忘便是一世不能化解的相思。
她深知颜少白对她的好,也会将这些好,好好地放在心上。
她也会为他所做的一切,感激,感动。
但这些从来便与爱情无关。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家族的恩,她愿意倾尽自己一生的时间去偿还。
只是,他要的不是她这样的陪伴,他要的只是她那一抹纯真的笑颜,要的是她那颗独属于自己的真心,要的是她以陪伴在自己身旁为幸福的陪伴……
而这些,于如今的秦曦月来说,却再也无法给予。
不知不觉又是一朝寒夜深,清风徐,夜露凝,更少人眠。
她懒懒地倚在贵妃椅上,明眸顾盼流连西窗外,银色月光倾洒一地雪霜。
望窗外月色渐明,柳眉上的愁意便愈来愈深。
她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轻轻推开门,银色光芒轻**染她柔顺的乌丝,她望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落亦缓缓地走上前来,为她披上一层外衣,低语:“小姐,夜深露重,小心染了寒气。”
“阿落。”她只是久久凝望着高悬于空的明月,轻轻唤着。
“怎么了,小姐?”阿落见她如此心中不免也跟着难受了几分。
“你说,我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阿落自然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公子少白。
若非她明白小姐心中有难以放开的情,想必她也一定会如这许多人一般怨她不知惜福。
公子少白无论从家世、才华、容貌以及人品来说都是这世上少有的。
也怪不得曾有那么多的千金小姐、名门闺秀都想着念着要嫁给他。
更加之他为小姐所做的一切,那些费尽心思满满的情,连她这个旁人看来都不免有些动容。
听说还在老爷囚禁之时,帝君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亦将将军府封得死死的。
听说公子少白为满足她思父之情,向帝后跪求令牌,只是帝后决然不允。
听说公子少白依然坚持,在帝后殿前在雨中,他跪了一天一夜。
听说帝后与他终究是血脉相连的姐弟,见他如此,也忍不住心软怜惜,便命了内人偷偷将令牌借了他。
听说小姐因公子少白的令牌终是见到了老爷。
想到这里,阿落不禁为公子少白叹了一口气,为他的痴念,亦为小姐的执拗。
其实,她本来不能作为小姐的陪嫁丫头随她入嫁颜府,只因老爷担忧若她随了过去怕是会教唆小姐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来,便随便寻了个理由将她留了下来。
只是这日子还未过一个月,老爷便唤她随姑爷回去,如以往一般地继续侍候小姐。
她明白,这绝不会是来自老爷的本意,便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那位新姑爷,颜少白。
他确如传闻中所说那般俊美飘逸,温和有礼。怕是比那潘安还是要美上三分。
她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他是个美男子,不是?
她向他行礼,他只浅笑着颔首示意,翩然和美的模样。
之后在他的浅饮杯茗时,向她道明了缘由——原来是为了小姐。
其实他不需要向她解释,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若是主人让她往东,她是决然不能往西的。
不过如此倒是能让她心安进而能让他安心。
如此想来,他倒是想得长远,这一点倒与若风少爷很相似,他们倒都是能顾虑到常人被忽视的细节进而保全大局。
只不过他们二人倒是两种截然相异的风韵,抑或说若风少爷与这世间的名门子弟都截然相异?
也许正是因这与众不同,小姐才会如此迷恋,如此放不下吧?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小姐,别太忧心,关于感情的事,没有公不公平,没有谁对谁错,亦没有先来后到之分,只是爱上了便是爱上了,只是可惜姑爷他没有在对的时候遇见……”
阿落抬头看看那一片静寂的夜空,缓缓道:“其实,姑爷…也很好…”
她如今希望小姐能珍视眼前人,毕竟过去的早已过去,坚持无谓的思念不过是徒增自己的苦痛罢了。
而秦曦月自己又何曾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只是放不下,只是骗不了自己的那颗心。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地执拗和顽固。
亦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痴迷上这个原本讨厌至极的花花公子。
也许是在某一天的清晨破晓时,他着一身白衫素袍执笛轻奏清乐,翩然若雅般唯美。
竟丝毫不似平日的他,却更似那来自九重天的白衣嫡仙,俊美飘逸。
清风若起,那点点粉色便会随着那清丽的旋律翩然而舞,缀着碧色大地,缀着他墨色长发、白色衣衫,更似梦幻。
也许她就醉在这梦中。
也许在某一个傍晚,他醉伏于书案之上,俊逸的脸庞上不见往时的嚣张痞色,他静然而伏,一双好看的眉毛却是微微皱起,那盛于双颊的一片绯色不知是来自窗边天外的烟霞之色还是那醉然之态,这是第一次见到他恬静安然的睡颜一如小孩子般。
却是带着莫名的痛,让她也跟着小小地莫名地痛了起来。
只是为什么要痛呢?他也会痛吗?
想起他往日里嚣张的样子,她顿时觉得又怒又羞,双颊也跟着红了起来。
他才不会那样呢,他就是个妖孽!
却在无意识地走过他身边时,看见一纸素笺被他压在臂下,想来他的悲伤应是这封信的缘故吧?
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不过能让他这样的人都悲伤的事情,一定很严重吧!
那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突然萌发的好奇心让她缓缓地弯下身子,想要好好地看一看那封信。
她还没看清那素笺上的内容,却听见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还带着几分戏谑——
“这个时候,我要不要喊非礼呢?”
她闻声猛然回头,果然没错,是他,依旧带着几分坏笑、几分醉态。
只是——
她没有料想到他们的距离却是如此地相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近到让她瞬间红了双颊,推开他,怒嗔道:“呸,谁、谁会想非礼你啊!我只是、只是……”
想到自己想要偷看他的信,也是一件很无礼的行为,便不由地缓缓地低下了头。
“若是窥觊哥哥的美色便直说,哥哥不会怪罪你的。”他笑着看着她,“谁让哥哥这么妖颜惑众呢?”
“呸!谁会窥觊你啊?!我只不过看你那么难过,想要知道原因罢了?!”她一怒之下,便也管不得许多,将它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闻言,笑了笑,却带着一丝清苦的意味,一纵即逝。
“难过了么?”他轻声地问,好像是在问她,又好像是再问自己,随即笑着看她,“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酒罢了,年糕妹妹勿要担心,哥哥有佳人美酒在身旁,开心都来不及呢,怎么会难过呢?”
“不过没想到年糕妹妹如此关心我,倒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他将那一纸素笺递给她,笑道,“只不过是一封家书而已,不过为了年糕妹妹的担忧,我便不能吝啬了不是?”
那素笺上的字清秀端正,隽美有力。
一字一字诉说着——
父亲故去,他的大哥将继承其位。
痛么?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他,他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远方,看上去那么孤清寂寥。
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他,看上去那么像一个让人想要保护的孩子,却是那么固执,喜欢故作坚强,喜欢伪装自己的伤痛。
说起来他们好像是一类人,喜欢在自己亲友面前伪装,只不过她伪装成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为了家族和父亲的颜面。而他,则伪装成无所在意的纨绔子弟,为了他爱的和爱他的人。
第一次,她因他而痛、为他而惜。
第一次,她觉得也许他们是一类人。
也许因为这些关于他的第一次,她便就此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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