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离于毕,俾滂沱矣。秋风满目,山雨欲来风满楼。
景依旧,人不在。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犹记送别,一阶秋色,长亭更短亭。十步一回头,芳草凄凄苦。
摸着手中温润的玉佩,剔透青纯,内壁似是浑圆天成的一弯半月,外壁是用水晶雕上的几点星星。阳光下看,与平日的玉佩无异,但在月光下,则是另一番景象:内壁的月亮与外壁的星星竟好似随着月光的移动而慢慢相互靠近。我细细把玩,更品其中深意。
这一别,已有数月。
云中谁寄锦书来,红烛夜亮,彻夜东风瘦。
管家身披雨笠,满身是水,从怀里掏出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信。
墨迹熟悉,孤月二字,每一点,每一勾,都有着他的飞扬洒脱。、
忙启信封,一如往常,抬头是自画的半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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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无月。思念,很深。
军营生活,比想象中的更加艰辛。但,却很开心。行军打仗,结识了一群好兄弟,我们煮酒练剑,上阵杀敌。黄沙在侧,常常一身满是沙尘。现在如果我站在你面前,估计你也认不出我了吧。
你会想我吗?会偶尔想起我吗?
独自一个时,总觉得,你仿佛还在我身边,对着我微笑。水眼山眉,都是春天。那么美。
多想与你再斗一次花,还欠你的中秋,下次一定奉还。
路过边境时,听到有歌,总觉没有你唱的好听。等我回来,你再唱给我听,好么?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佳人,且把明月作相思。
一梦画在眼角,一尊浊酒戍楼。一瞬错觉,恍然已如一生。
待归,同看花开花落。
陌字
合信,贴于心间。闭眼,似看到滚滚黄沙中,有他披甲挥剑,主宰天地的身影。
你一切安好,就好。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
淳厚王爷奏:“前方战事吃紧,纳兰将军的长子纳兰轼亦负伤。烈国奸人,专杀军中医师,如今伤员都无人救治,请皇上派遣宫廷御医,快马加鞭,赶赴前线!”
司马宫云上前一步:“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御医的职责乃是为皇上的龙体、娘娘的凤体以及众皇族贵胄们尽心医治。倘若派往前线,谁来保证皇族的生命安全?臣认为,皇上应当发放皇榜,昭告天下,广纳江湖有才有德之士,前往战场。一来既保证了太医院的稳妥,又可以充分调动民间有生力量,节约成本。”
龙椅之上,年纪不过三十的皇帝,威严不减,思忖片刻,询问宰相顾月卿,:“依丞相之见该如何是好?”
顾月卿年岁很轻,却已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行踪不定,从未露面,只在帘后,静听朝事。百官对此,有意见却不敢言。
只要与顾月卿作对的官员,隔天全家上下几百口人莫名惨死。皇上并不过问,只让此不了了之,连同尸体腐烂于泥土。
从此以后,满朝上下,都对这个从未蒙面的丞相,心生忌惮。
长发垂垂,赤足而立。放浪不羁,眼色迷离。
“臣认为,诚如司马大人所言,放皇榜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皇上亦可从太医院选出几为医术高明的太医从军而行,统领江湖医师。”
皇帝颔首,龙袖一挥,说:“就按丞相说的办,退朝。”
云阶千步,百官下朝,彼此心照不宣,心怀鬼胎。
“王爷,万万没有想到丞相此次会支持司马一家。丞相素日是站在王爷这一边的,怎么今日?”纳兰将军掠了掠白花的胡子,满是疑惑。
淳厚王爷坐在上厅,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顾月卿的心思,如其人,晦莫难猜,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朝堂后,观心殿中,皇上**龙袍,换上常服,神色自然地与顾月卿平坐下棋,一如故友。
皇上执黑,顾月卿执白。
黑子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以退为进。白子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失了半壁江山,却毫不在乎。
“月卿,你今日怎站在了司马宫云一边,朕想听听你的说辞。”
顾月卿放下手中之子,说:“司马一家素日结交江湖,与江湖术士向来交好。此次提议,一是与淳厚王爷争功,二是打算趁乱大发一笔横财。如果都派太医院的太医前去,购买药材,进出之帐自然必须一一记录在案,不得有半分虚假。而如果是江湖术士,又都是他的心腹,这笔帐自是糊涂账,想算也算不清。臣思量,不如以太医加以制衡,多少不要太明显。好处,还是要给他的,只是这次,恐怖不只是有甜头,苦头倒也应当叫他尝几分。”
“哈哈,不愧是朕的得力军师,他们的心思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龙颜大悦,下手也快了几分,转眼白子已又被吃了大半。
顾月卿弃子,赤足起身,“我输了,皇上好棋艺。”
孤虞饮了一口茶,隐隐含悲地说:“卿从未认真与朕下棋。朕看似赢了满江山,细看却输了心头爱。”
顾月卿白袍菊花,淡雅遗世,风过不留痕地说:“得与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孤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然看到另一相似的女子的身影,一瞥一笑,一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而终如梨花般香殒芳魂。
红颜薄,命无依。
只记,当初,那一句,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得到了什么,错过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这一生,恐怕是算不清了吧。
夕阳迟暮,残留一点余晖,流走于指尖。
霜府的花已凋败,昨夜雨疏风骤,园中光景凌乱。俨然已要入冬,花骨都已屈折。
前方已断了音讯数日,我只知战事吃紧得狠,心中忧惧与日俱增。在倾天间偶闻某某府中死了将军,某某家中伤了兵士,害怕听到有关他的一切,却忍不住去关心。
诺诺天真无忧地在我身旁,递给我一块桂花糖,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我,“月姐姐,吃糖。”
我回过神,接过糖,剥了放入口中。桂花的甜香,齿间萦绕。我回以大大的笑容,“好吃。”诺诺心满意足拍着说,笑起来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灵气,“姐姐还是笑起来好看!星陌哥哥说,姐姐就喜欢吃桂花糖,走之前放了一大袋在诺诺这里。诺诺很乖,没有偷吃哦!”
梦倾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们身后,幽怨地说:“难怪你不让我吃。霜公子真是偏心。”
心里有些发苦,你对我的好,这份情,我该如何报答。
王掌柜仍在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看似什么都不入眼,可又什么都入了心。大约是算完帐,走到我身边,弯下腰,笑容不改地说:“月姑娘,可知今儿城里很热闹?不去皇城那儿瞅瞅?”
我摇摇头,说:“我一向不喜闹处,自然也不想去掺和。”
王掌柜直起身,往回走,不经意地,看似喃喃自语地说:“如今战事紧张,朝廷招人,哎,要是我是个学医的就好了,说不定能趁机大赚一笔,怪我只懂拨算盘,可惜了可惜了……”
此话,虽声小,却一字不落地落入我耳中。
好奇心作祟,便移步到了皇城。远远地在皇城的壁上贴着皇榜,写着约莫是招纳医术高明之士随军作战。
与其在这里隔着战火担心,倒不如趁现在朝廷招纳医师亲上前线,也能有个照应。
回到倾天间,王掌柜手不离金算盘,埋头算计着什么,嘴边挂着笑。我正犹豫着如何开口,王掌柜笑眯眯地抬起头,说:“月姑娘,本店新出了一柄上好宝剑——斩星,上回姑娘未得问月,此番不可错过!梦倾,把剑拿给姑娘瞅瞅!”
此剑也就名字有一鸣惊人之意,剑身朴素无华,素银的剑鞘上似是工匠不经意画上去了几痕纹饰,十分平常,竟要价上百两银子,不免让人觉得掌柜有谋取暴利之嫌。
王掌柜看出我的疑惑,便细细解释道:“这剑平日虽和普通刀剑一般,但只要,沾上了宿主之血,斩星一出,见血封喉,肉身灵魂,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为人。”
“何谓宿主?”
“宿主就是,此人曾为天上一颗星,今生地上一条龙。”
我默然,也不知掌柜说的是真是假。因了他那一副生意人模样,我也就半信半疑地付了银子,离开了倾天间。
楼台之上,怅怅琴音,断断续续,就像一根根弦,欲断未断,如慵懒的手指在心弦上弹出悲风绝音。东厢房,仍旧是一湘头琴,一缕白烟。
待人去楼空后,倾天间熄了灯。王掌柜数数了银子,锁进了暗箱。拎了一壶酒,回到自己的房间。
月光只一束留在东厢房里,隐约有一白衣男子,长发垂垂,赤足而卧。菊花在他的袖口似是活了起来,一朵一朵盛开出颜色。有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光洁的额头上竟是一道深深、极为丑陋的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眉角,崎岖枯寂如梅花枝桠。
风息,月影在他的眼眸上投下淡淡斑驳。
像碎裂的水晶,一瓣一瓣,最透彻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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