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湖南省衡阳市

夜里，叶城正思考着在接下来的日子，该怎样跟宁秋叶在一起。

虽然听起来很可笑。这种感觉，宛如得到一切后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想要什么。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只晓得以后想要跟宁秋叶在一起，默默地等待她，敢于为她付出一切……可是现在真的跟她在一起了，却不知道该怎样爱她、给她快乐。也许这些事，他自己都未反应过来。

正当他打算睡觉的时候，手机震动了，新信息：“叶城，明天帮我请一个星期假可以吗？我家里有事。”发信人是宁秋叶。

叶城没想问太多，回复道：“嗯，晚安。”

地点：广东省广州市

彻夜，未眠。

阿旋只想陪在母亲旁边，他希望当母亲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能够看到并认出，这是他的儿子。可是，晨曦从窗户刺进来的时候，母亲却不如往常般醒来。

而此时，两三个警察从门口进来，神情迟钝地拿出警员证，带头的警察打了个很臭的哈欠说：“你好。你是秦安琪的家属吧？我需要你协助我们谈谈关于赔偿的问题，车主已经在警察局了。”然后他转过身去，吩咐属下买早餐。

“真敬业。”阿旋敷衍，“看样子你们通宵办案咧。”警察没有说话，点点头，他样子看起来很不和善。

阿旋站起来，和他握手：“我叫楚逸旋，我想你们还不能睡觉，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律师。”

警察万分疲倦，勉强打起精神说：“……律师这方面我可以帮你……”

“不用，谢了。”阿旋拿起电话，拨通了胖子锋的号码。对方许久才接。

“喂，你不是有朋友是律师吗？帮我一下。”那头惺忪迟钝地回答：“额……嗯……噢……”

然后挂了电话。

“警察先生，律师会在九点起床。”阿旋帮母亲铺好被子，“不过，在用法律对峙之前，我想跟那位车主谈谈。”

警察耸耸肩，他之前还担心受害者家属可能会情绪过激而伤害到车主，不过现在，看着眼前这位家属如此淡定，他也点点头，答应带他到警局。

阿旋望着母亲冷白的肤色，嘴里含糊地祷告一句，便离开了。

“妈，等我回来再醒。”

他想过在医院里头谈，不过考虑到医院是个必须安静的地方。他只能亲自到警句一趟。他想见一下，带走母亲所有记忆的那个人，是谁。

拘留室里。

对方是个女孩，看上去比阿旋小两三岁，她绑着马尾低着头，衣服也不像一般女孩那样花艳，只是简简单单，双手紧扣放在怀里，阿旋坐在他对面。

“我们可以谈谈吗。”阿旋用陈述语气。对方没有抬起头望着阿旋，只是畏缩地点头。

“来这里的时候，我根本不打算发怒，”阿旋把身子凑到桌子前，“但如果你继续这样，我可要改变主意了。”身后的警察马上按住阿旋的肩。

这句话果然奏效，女孩立马抬头与阿旋对视。但随之她又有一种想回避的本能，她努力压抑着，让自己望着阿旋，眼神可怜巴巴。

“好吧，给我说说，在车祸发生之前，你都在想什么、干什么。”阿旋面无表情。

“我……我要……去见男朋友，他……我们说好，毕业……他来找我……他是北京的，我们相恋……了四年。”女孩抽泣着把话说完。

“异地恋？”阿旋鼻子一酸。

女孩点点头。

“那现在你男朋友呢？”阿旋捏一下鼻子，却因为太用力，把鼻子捏红了。

“他说……快到站了。”说到这里，女孩似乎有些开心，但很快又刺激了泪腺，眼泪不断溢下。

“警察先生，”阿旋转过身来，“我可以和她出去走走吗？”

“很乐意。”警察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不过，你们也会很乐意有两个助手。”

“我会保释她的。”阿旋拿出支票。

两人走出警察局。

“不要想那么多，先见你男朋友。车祸的事，过后再商议。”阿旋给女孩递来纸巾，“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了一串号码，说道：“真的很谢谢你。这是我爸的号码，他会把保释金还给你……相信我。”女孩眼光闪烁，“我跟男朋友见面后，马上就会回来。”

阿旋感到些许震撼，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个女孩——与刚才呆在拘留室里的她一点都不相似。

也许，是“等会儿，就能见到男朋友了”这个信念的驱使吧？

阿旋点点头。拔通女孩留下的电话号码。

“喂，也许你应该知道了，关于你女儿的事。”阿旋开门见山，“我是受害者家属。”

“我们可以面谈吗？”

“好的，”阿旋看了看时间：6:50，“七点半见，可以吗？”

7:30，某酒家里的房间里。

坐在阿旋眼前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挺有钱，生活也应该挺富裕，要不然，他女儿就不会轻易开一辆奥迪A4在街上四处跑。

“你母亲出了这样的事故，我非常抱歉。”但对方的脸上的表情明显是骂着：“臭女儿，硬是要去见那混蛋……”

“先生，现在我妈的记忆……受到重创，她……再也无法记东西了。你……可以想象吗？”阿旋心跳加速，“她不记得……我是谁，也不记得墓地里……哪个是我爸，你可以……想象吗？”直视着中年男子，“这些事情，她以前记得比我还清楚！”

“说吧，你要多少钱。”对方态度冰冷起来。

“停！我说这些事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冲着钱来的。但，不！”阿旋压抑着吼叫，“我只是希望你清楚，当一个人瞬间忘记了她的孩子、她的爱人，那是多么失落、绝望！”他凝视着中年男子，“当孩子在母亲面前，而母亲只感到陌生的时候，这无论对母亲还是对孩子，又是多大的打击？”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害怕再说下去，眼泪就会迸涌而出。

这些话，阿旋并没有打算对女孩说，因为……他也有过第一次与分别远方的恋人相聚时的感动，他不想在她的第一次相聚里，留下烙痕。

咽了口沫，他继续说：“所以，我希望你们这些富豪们，能够人道一点，在赔偿的时候，作出适当的妥协。”其实这句话，只是阿旋用来解除冷战的客套，因为他知道，这样说根本不会使那些无良吝啬的富豪有半点良知的发现。

除非，他本身就有良知。

“小伙子，我想你根本不了解我。”中年男子说，“第一、我会按照你的律师所提出的要求，作出最大限度的金额赔偿。

“第二、我女儿并不是所谓的富二代心理，她自己闯的祸，就由她自己来承担，我只负责顾律师跟赔偿，另外，我也会对她作出惩罚。

“第三、在律师来之前，我们好好喝早茶，再去探你母亲，好吗？”中年男子冷淡而宁静。

这下，阿旋被电到了，渐渐地，苦笑起来。

他放下了对峙，无奈地笑着，眼泪却仍旧留在眼眶。终于，两人像普通陌生关系一样聊起来。

谈话间，阿旋发现这是一位民主的父亲。他从不纵容女儿骄奢，那辆奥迪A4是女儿在他的公司里工作了许久才挣到的，而且他很严厉，总是处处管着她。他反对女儿异地恋，这次女儿本来以“毕业旅行”的名义，打算与那个男孩出去玩。可是现在事情被父亲发现了。

她将会得到父亲怒不可遏的惩罚。

而阿旋，心里酸酸的。

眼前的这场车祸里，因为妈糊涂地上街，导致了一段恋情的碎裂……暂且不说谁是谁非，一段可能一辈子的恋爱，会因为这一次事故，而被注定成可惜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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