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杨皓都一个人走夜路，但这是第一次他认真地观察这夜色，还有这夜色中的形形色色。路过一个银行，那是一个农业银行，当然过了下班时间大门已经紧闭，透过一截玻璃的防护可以看到某个角落。银行连接着的一个小空间里有几个自动取款机，有一两个人进出。

经过银行后连接着几间是电动车商店，都已关了门，留下卷帘门一排一排的战立着，像一个个敬业的士兵，一动不动，不理门外风吹或雨打。坚守着岗位，坚信着使命。

电动车商店过后是益阳市有名的酒吧“BABI”，杨皓嘲笑的想，芭比？真的可笑，然而混迹于里面的人他们散发出惊人的笑。

当杨皓再想往前走的时候才发现应该转弯了，转弯不长就是一路公交站。是的他应该坐一路公交回家，晚上十点多，人很少，应该是最后一班车了，因为马上就到收车时间了，杨皓感激的坐上车，似乎白天人们呼出的热气还没有散去，车里闷闷的，热热的，杨皓可以联想到人们连眼睛都快挤掉的尴尬模样。

打开身旁的窗吹吹风，窗外路边的一条江河是长江，益阳被称作“万里长江第一城”，长江的源头就在这座城市。一个叫做“合江门”的地方，也被称作“三江交汇”可以看到长江的形成，金沙江和岷江从两个方向蹦来，汇聚到一起蹦走，蹦走的那条，便是长江。

杨皓感到有水滴沾到脸上，伸出手去才知道原来下雨了。瞧，这就是万里长江第一城显然的莫大的缺点，阴晴总是不定，方才还夜色漫天星，现在就星星掉眼泪。这不知好歹的天气，就像啊，那不知好歹的人，一样令人讨厌。杨皓用力的敲打着头，你真是一个讨厌的人。

回到小区楼下却不想上去，楼梯口左边不远便是长椅，因为下雨，没有人坐在那里了，恍恍惚惚间，杨皓觉得有那么一个人影，长长的头发，低着头，在看一本什么书。

被雨淋了一阵感到轻快了些，水是万物之源，带来生机，也带走污秽。杨皓还是上了楼，还是回那个屋子罢。

开门的时候听到屋里有动静，这么晚了，是有小偷吗？杨皓提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掏出钥匙，轻微的，轻微的扭动锁扣，开门的一刹那他呆住了。

那个男人顶着凸凸的啤酒肚，穿一件白色条纹短袖衬衫，随意的运动裤，他正拿一杯清水坐到沙发。“还不不进来站在那里干什么，这么晚去哪了？”他说。

“爸。”杨皓失魂落魄的叫了一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长时间一个人住，突然多了个人倒觉得不自然。

“到底干什么去了？”杨爸的声音明显透**不满，因疲劳语气较为慵懒，但也浸射出威慑力。

“朋友生日。”杨皓小声道。

“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杨爸从沙发上立了起来，手指着桌上的钟，酒肚子随着情绪波动也起伏起来。杨皓十分累了，一回来便受到责备心里万分不舒服，敷衍道：“这不回来了吗。”

“是不是我不在家你就算睡在外面也无所谓了。”杨爸突然提高了声音，静寂而黑落的房子也发出“嗤嗤”的叫，呼应起来。杨皓惊了一下，随即被什么东西堵住胸口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那你为什么不每天回家来。”像是塑料口袋里汹涌了太久的液体，一**缝隙便一股脑蹦了出来，哗啦啦的，蹭蹭的跑路的声音，这般毫无预备的蹦了出来，杨皓用“痛心疾首”心低语着。顿时间杨爸没有了反击的话语，客厅安静下来，卧室安静下来，厨房安静下来，楼道安静下来，整幢楼房安静下来，大门外街道上安静下来。静静的，默默的，只听急促、不知所措的呼吸声。

半响杨爸道：“淋了雨快去洗澡睡觉，明天别让我看见你吃感冒药。”

两个人的火气像三江交汇处的场景般，汇聚一起，呼啦啦的随着长江溜走了，安静的夜，最终也这样安静的过去。

早上起床外边仍旧下着雨，小小的，密密的下着，不知是昨夜下了一夜还是断断续续的下着的，总之窗外湿成一片，长椅，花坛，木头，都被雨蒙上了，行走的车辆被从上而下的雨清洗了，也被水坑溅起的污水弄脏了，它不管不顾的行走。停滞的车辆，它的旁边没有固执的不肯上车的打伞的女生。时间过得不长不短，但是好多事就这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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