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庭没有把蒋飞鸿放在心上，他由蒋飞鸿谈到曾国藩，又谈到自己的“和局”的理论，最后他说：“研究曾国藩的人不少，可我觉得这一点是没有人提到的，他们尽管在说什么历史大局、个人坚韧，还有什么一生三变了，似乎没有说到我所研究的这一点，就是曾国藩一生三变到底是为什么，有着什么玄机。他们没有看透中国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都是一些局外人，空发议论，还洋洋得意，自以为切中要害。”

最后的话，柳兰庭边说边挥舞着手臂，双眉乱飞，一双眸子，精光四射。

柳兰庭把声音放低了一些，问道：“张董，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吗？”

张智含着一口茶，不住的摇着头。

柳兰庭一指张智，“我知道，张董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信奉黄老之学。我说的这几个人，可都是深谙黄老之学的人，您不会不知道我的用意吧？”

张智含笑着，没有说话。

柳兰庭哈哈一笑，“我相信我看不错的。张董和他们一样，都是信奉黄老之人。”

张智脸色一变，是一种被人说破心事的难堪。

柳兰庭自说自话，“张董，你也不要生气，我柳兰庭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我觉得你，可以相信时，我有什么就说什么。”

张智在一边保持着安静倾听的模样，脸上的颜色逐渐的恢复了平静。

柳兰庭说的累了，也许是自觉地这样过于有些得意忘形了，低头抿了一口茶，低声低语的问：“张董，你把我叫来喝茶，不会是闲聊吧。”

张智心里一松，终于谈到了正题，他脸上也翻出一点笑容，说：“今天早上，我去半成的办公室，他突然问我，我们行业对市政工程背后怎么运作的，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向我谈起了当时老同学陈阳的一段话，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说，人生应该激烈些，后来好像是一段诉苦的话，我当时没有听出来，只道是他在讲文副市长，后来在走廊上我一想，我才明白，他说的好像是洪识。你在他身边，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端倪的。”

在张智说话时，柳兰庭一直在沉思。张智口中把文宛正称作“文副市长”，让柳兰庭感觉极不顺耳，可是喝了半天张智请的好茶，不好表现出一丝的不悦。

直到张智说完，柳兰庭轻松地一笑，说道：“如果市长再一次问道，你不妨直说，这件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我的疑惑是，我们行业的内幕市长不会不知道，他问我，这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兰庭饱含深意的一笑，“知道是知道一些。既然被称为内幕，只有行内人最清楚，局外人了解的，那总是皮毛，哪有你知道的深呢？”

“这我知道，还有一些事情我拿不准。市长提到洪识，你看，会不会这背后有别的事情呢？”

柳兰庭似乎不相信这句话会出自张智之口，他目光狐疑的飘移在张智的脸上。等到他确定张智确实是一脸的困惑，不是在故意做作，柳兰庭才说：“是可能有的，我也不大清楚。我再提醒你一句话，有关洪识的不妨多说一些。”

张智有些激动，面部因此显得有些潮红，“这样做总是不好，他可以用不正当的手段对付我，我却不能这样以牙还牙，这样做岂不是和他一样做了小人。”

“生意场上，还讲什么君子与小人。”柳兰庭一脸的不以为然，“该倒霉总要倒霉，倒霉在谁的手里，有什么不同吗？”

“有。”张智面色凝重。

“没有。”柳兰庭很快的紧接着说，“他洪识目中无人，已经不止一日了，谁不恨他，他早该倒霉了。”

“我不愿做这样的事情。”张智摇摇头。

“你真是一个好人，可是好人与坏人的区别，又算的了什么呢。”

“世界上，哪来的什么好人坏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坏人，只是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至于别人怎么看我，那是他们的事情。”张智解释道。

柳兰庭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多年，我们都沾了一身的社会的里的风尘，干净算不上，也不能说不干净，可是你独独是一棵生长在淤泥中的莲。我真羡慕你，能有这样的操守。我都忘记了我当初是什么模样了，当时有什么理想了。”

“人都是会变得，谁能说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别看我此时这样，我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的我是什么样的。”

柳兰庭双眼望空，带着一丝遗憾的味道说：“我们都像是被人提着脖领，毫不留情的扔到地上。所不同的在于，有人爱干净，知道衣服脏了，会主动洗去身上的尘埃，而有的人毫无知觉，会一直把灰尘留在身上。我算是后一种人，而你是前一种人。”

张智点头表示赞同，又摇摇头，仿佛是在否认。

柳兰庭也狡黠的笑了，盯着张智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怎么样，唯君自取。”

张智含笑的不住的摇头。

柳兰庭狡黠的一笑，说道：“张董，‘欲翕固张’这句话你不会不懂吧。”

张智嘿嘿笑道：“柳秘书长，你可比我懂得多。”

柳兰庭拿起杯子，低头喝着茶。张智看不清这个秘书长此时的表情。

柳兰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很快的放下茶杯，说道：“陈阳是什么人，每次牛市长提到这个人，脸上的表情，总是含笑的。最近提陈阳名字的次数是越来越多。”

张智说：“陈阳吗，是我们大学的同学，他和牛半成不错，我和他虽然是一个宿舍的，可是没有多大的交情。”

“原来如此。”柳兰庭深深地点头。

张智补充道：“如果陈阳来这里，你可要好好招待一下。不过我想，他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那是为什么？”

张智又摇摇头，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两个人在茶室中呆了两个多小时，在夜色朦胧中，张智准备把柳兰庭送回家，到了街上，柳兰庭眼尖，一眼望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餐馆内，洪识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吃晚餐，张智在柳兰庭的提醒下，往洪识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女人笑嘻嘻的，灿烂的笑容让她显得柔情万种，娇媚无限，而洪识百般疼爱的样子，用肩膀羽翼着这个女人。张智摇头笑道：“人的一切，都是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千万别做，洪识连偷情这样子的事情都要明目张胆的，要是他老婆看到这副样子，才有好戏看呢。”

柳兰庭听到张智的话，回过头来说道：“庄音，可是一个不错的女人，可惜嫁给了这样一个不懂情调的人。”

蒋飞鸿这时在店里面急急地走了出来，他是想要送张智与柳兰庭离开的。

柳兰庭的话正好被蒋飞鸿听见，他循着张智与柳兰庭的目光望去，恰巧女人夹起食物，娇滴滴的往洪识嘴里送去。看到这个女人，蒋飞鸿当时就变了脸色，阴沉沉的看着洪识与她。

张智回身看到蒋飞鸿出来，笑着打过招呼。

蒋飞鸿望一望夜空，天色阴沉沉的，压抑的很。

柳兰庭此时也在盯着这个女人，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许久才问：“那个女人是谁啊？”

“洪识的秘书，叫做原因勉。”张智答道。

“这就是原因勉啊。看来我猜的没错。”

“柳秘书长，你们认识吗？”蒋飞鸿插话道。

“不认识，不认识。”柳兰庭不住的摇手。

张智很机警，知道柳兰庭有什么话，不好在蒋飞鸿面前出口，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什么话，而是拉开车门，率先钻了进去。

天空响起了一声闷雷，张智在车内伸出头来喊道：“老柳，快走吧，不然就要下雨了。”

柳兰庭这才与蒋飞鸿打过招呼，很快的坐进了张智的车子。张智从容的启动了汽车，驶出了拥挤的的停车场，临了时，张智隔着玻璃，和蒋飞鸿说了声“再见”。之后，不一会的功夫，张智驾着车子，在夜色里，就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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