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告诉你了，以后你上下学由妈妈接送。怎么样，开心吗？”母亲边说边走到夏默前面去。

夏默捏了捏手指，没说话。停在车门前，“司机呢？”又问。

“妈妈送你还不好吗？”母亲反问，然后才孤疑地回答他：“司机老家有事辞职了。”

“是你有事让他回的老家吧？”当然这句话只是在夏默心里说。“噢！”

母亲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一会儿记得提醒我。别忘记去凤凰城那边把你表妹也一起接上。”

夏默沉默眼眸闪过一丝冷笑，随着关上车门。这些母亲所谓的高档衣服，让夏默坐在车上的时候像只皮囊。其实若只是只皮囊还好受点。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永远挤不出去的茧，永远地被束缚在里面，享受着一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顺逆生活。

从一生下来，一切便被这样安排着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从那些小到甚至都不如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比如今天穿什么衣服，今晚房间的灯光调成什么颜色，每天饭量必须是多少。大到去什么学校上学，未来做什么事业，过怎样的人生。

这些都被一一规划好。

像是在设计一件高尚的私人住宅，所有陈设与布局必须有主人家精挑细选才能放进去。

“我们夏家的子女，就是要读最好的高中，上最好的大学，去最好的国家留学。”饭桌上的时候父亲总会这么说。

佣人给他递来餐巾，他形式上地擦了擦嘴。

“是。”夏默沉默着将他先前切过来的牛排叼了一块在嘴里。

“默，你要好好给你爸爸和我争气，我们夏家的未来，就靠你了。”母亲情深意浓的话。

“是。”

然后母亲一喜，为了体现她的爱子深切，又给夏默再切过来一块排肉。夏默看见那些条纹清楚的肉块，像是看见了那些肠胃里饱满的存在。在蠕动的过程中拥挤得难受，使尽了平生的劲依然没能将那些蠕动平息，夏默只觉得喉咙一辣，连满跑到卫生间，之前吃下去的一切，便翻江倒海地吐了回来。

其实那些塞进肠胃的一切，都会很容易地吐出来。可是那些塞进心里的，满当当的存在，又该怎么排出来？

满满当当的存在，正如眼前灰蒙蒙的冬季天空。沉浮的乌云塞满了世界，就连秋季里扫落了一地落叶所向披靡的风都吹不出一丝破绽。抬眼望去，只望见一片让人晕眩的昏昏沉沉。

就像是温泉里的水，从土里冒出来时带着蒸汽的天然浑浊。

却找不到一丝温暖。除了脖子上的围巾不至于让她冻死。

找不到一丝温暖的冬季早晨，青颜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命。

不过身边又传来了西河的声音，倒是让青颜楞了楞。

“借给你。”西河说。

“嗯？”青颜回过头来，“什么？”

“我说，这三百块钱，先借给你。”

青颜停在原地，看了看西河，又看了看他手里被捏得皱起的钱。

西河将手里的三百块钱再递过来一些，“给，借给你去的奥数竞赛的。”

青颜正张嘴时，一辆卡车驶过，闷重的喇叭声，“我不去。”

“什么？”西河没听见。

“你哪来的钱？”青颜并没去接。

西河说：“你别管那么多，拿着就是了，你必须去参加这次奥数竞赛。”

“陆西河，我说你哪来的钱？”青颜质问道，又说：“你是不是又跟人家去收什么保护费了？”见西河没回答，青颜急了，“我说陆西河你怎么又去与那些人混在一起了？难道上次把你害进拘留所了还不够吗你到底要怎样？你每天去打架，每天这样无所事是我都没有说你什么？可是那些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会害死你会害得你身败名裂。”上次西河的事还让青颜担惊着，为什么西河还不长点记性吸取教训。事情大概是这样，那几个人因为盗窃败露，然后打电话把西河骗到现场，将所有的事情往西河身上推得一干二净。“收起来你的钱，这些钱我不需要。”青颜说完转身就走。

西河跑到她前面。伸手拦住她。“你让开。”青颜气愤地推开他。

“梁青颜，”西河在后面叫住她，“这不是什么保护费。”

“这是上次让收的资料费，我留下来了还没交。你知道像我这样的学生，那些资料拿来本生就是一种浪费。所以我就留下来了没有交。我想可能留下来，在你最急需的时候说不定会更加有用得多。”西河在后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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