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她们穿过两个长长的风廊，拐来拐去，进入一宽敞的暖阁，推开锦绣屏风，里面别有一番洞天。一个偌大的白玉浴池里，热水氤氲，铺了厚厚的**馨香迷漫。

这……分明就是给女儿家的沐汤，难道，难道他真的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我心头一个激灵，幽儿也觉得奇怪，惶惑地望着我。

两个丫头还在屏风外候着。我转出去，对她们一揖，小声说：“两位姐姐，这儿不用劳烦姐姐守着了，你们先去忙着，我们洗好了再叫你们可好？”

两位姑娘瞥我一眼，奇怪地道：“你害羞么，平常大公子沐浴都是我们侍候着，你怕什么！”

可是……我窘迫地抬起头，赫然发现两个丫头手里托着两套暂新的衣裳，倒还是男装！心中暗暗一松。也许大公子根本没认出我们的女儿身来？

我一伸手抢过她们手里的衣裳，陪笑道：“两位姐姐，你们先出去歇会儿，我们不用服侍的……”说着不由分说推着她们出去，关上房门。

靠在门上长长吁了口气。

“呃，呃……我说你们可真怪，你们可别……”我没敢再听她们的话，赶紧跑进来。“幽儿，我们赶紧洗，不然……”

“小姐，能洗么这？”幽儿神色紧张地打断我。

“为什么？”

“小姐，我闻到这香味里有奇异的凉，像是薄荷，但又不是。好像一种药，怕有麻木神经之效……”幽儿俯在我耳边小心冀冀地说。

不会吧？难道他想劫色……

门外响起几声叩门声，不太响，已惊得我和幽儿不知所措地呆在那。

只敲了三声，然后是一个低低的男声：“你们两个，洗好了让初月新荷带你们来我书房——别磨蹭太久，本公子过期不候。”

幽儿握紧我的手，“小姐，我们还要不要洗？”

过期不候？倘若想劫色，多久他都会等的吧，岂会过期不候。

我望向这满池的**，烟雾缭绕，温香入心入肺，我已经好多天没洗澡了，自来到这个朝代，就被人追赶得四处逃避，终于改妆换面才到这儿找了份苦差混着，想想自己真是倒霉。

不管了，我再也抵抗不住水的诱惑，咬牙道：“幽儿，你看我们在这儿站了这么久，并未感到不适是不是，也许那是提神的药呢。来，下去吧，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也该好好洗洗了。”

女儿是水，女儿家哪能离得开水呢。

褪掉身上湿透的衣裳，跳入水池中，我和幽儿相互擦洗着身子，久违的清爽令我们一时忘记了身处的环境，潦着水嬉戏了起来。

“小姐，你身子真美！肌肤好滑！还有股天然的香息散发出来，以前都是静儿为你调试的花蕊精油，可惜静儿她替了小姐……”幽儿自知失言，忙又说，“虽然我这方面没有静儿好，以后，我一定会学着给小姐调配最好的精油！我知道，小姐一直最在意自己的美貌，可是如今，如今却受着这样的苦……”幽儿说着哽咽起来，但很快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小姐，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幽儿一定要陪着小姐度过难关，你放心……”

我知道的，静儿她跟我同年，反正都是死，他们把静儿扮成若芙，也不知道蒙混过朝廷的眼睛没有。

幽儿抓着玉瓢一边往我身上舀水，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脸上不知是雾气水珠还是泪水，沿着脸颊往下淌。

我总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某处偷窥着我们。凝神四望，却又无人。心还是不安生，我赶紧捂住幽儿的嘴，小声道：“幽儿，我连累了你。我们不说这些，记住，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也不要再提以前的事。寄人篱下，终归是小心好。我们赶紧上去吧！”

****

初月新荷在前面行得飞快。我和幽儿**跟在后面。她们也不回头看一眼，走到一个宽敞的庭院，里面种满了各色的花，正是盛夏时节，花开正好，绿意如滴，令人心神一亮。新荷让我们站在园子里等，初月进了一扇朱门，一会儿，出来向我们招手道：“两位小哥，大公子有请。”

这话客气的，我都有点不自在了。待我们一进门，初月便关了门退下。

里面鸦雀无声，清雅的装饰显得古朴幽静。我们轻轻地转过一扇大屏风，里面又是一进屋子，跟着再往里走，蓦地，视线空阔起来。那是间我从未见过的宽大的书房。我上大学时初次见到图书馆，以为它是天下最大的图书馆了，现在看来，怕是十个那样的图书馆也抵不上这个书房大。

一应书架摆满了书，中间一张长长的青桐木桌，背对着我们视线的青桐敞椅上，笔直坐着一个白袍的男子。

他，竟然是个如此爱书的公子，想来，应该也坏不到哪儿去吧，我心里寻思着。

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身来。看到我和幽儿的刹那，眼神略微愣了愣。旋即恢复明朗倜傥的神韵。

“公子！不知公子让我们来，有何吩咐？”我想还是尽快弄明白为好，人要是不知道下一秒的命运会被别人怎么玩弄，那是最大的悲哀与折磨。

他的眼神儿将我和幽儿的身子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虽然只是瞬间，我心底一凉——他必然知道我们是女儿身了。

果然，他开口问道：“这身衣裳，还满意么，两位姑娘？”依旧是缓慢的语气，漫不经心，唇角含着抹惯有的微笑，仿佛这笑打他生下来就跟着他的。却听不出是嘲弄，还是真心。真心？我又骂自己天真了，如今的处境，万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

幽儿比我反应大得多，她哆嗦着想辩解道：“公子，我，我们，我们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双手，靠在敞椅的扶手上，就是那双手，他摸过我的胸口，正是那一个动作，就被他识破了身分。我脸红到脖子。向幽儿使眼色，示意她别说了。

“我们，很满意，多谢公子！”我敛身一揖，因为有着若芙的记忆，再加上在现代我就是尚古的淑女，这一揖不卑不亢，显示了我作为千金大小姐的气度。

他果然目光闪了闪，嗓音低沉：“行了。我早就看出，你们不是做苦力的料。女儿家，扮成这副样子出来做苦差，不是府中有变故，就是被逼婚了，你们是属于哪一种呢？”

他语气淡淡，似乎只是随口问问。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幽儿一双凤目睁得老大，瞪着这仪表堂堂的长公子半张着嘴说不出话，看来吓得不轻。

大约见我总盯着他那双手，他自知缘由，咳了两声，也不再探究，继续道：“识字不？”

识字不？简直是废话，姑奶奶虽不是硕士之类，好歹也在大学混了四年。我微微点头，“识得一些。”

“识得多少？”

“公子识得的，我便也识得。”

“哦？”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瞳孔都放大一倍，“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名字……我一时呆住。我只知道我叫苦芙，但此时万万不可再用这个名字。想起一句词来，答道：“微雨燕双飞，我叫微雨。又扯过幽儿，“这是是我妹妹燕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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