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府赴宴回来,沈孟潇一直闷闷不乐。闺女大了,有了心事不能喝父亲说,沈金胜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在妻子的絮叨下,抓紧办她的婚事。
却说这一天,沈孟潇闷坐香闺,手托香腮想着心事,沈伯湘走了进来,边走边轻声唱着:“这位姑娘,乜呆呆,闷悠悠??????乜斜着她的杏眼,手儿托着她的腮帮??????”
沈孟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弟弟,不由笑道:“好小子,真出息了,几天不见,说话就一套一套的了。”
“我这是说吗?”沈伯湘纠正道,“我这是唱。”
“我不管你说也好,唱也好,”沈孟潇放正了脸色,“你不在自己的屋里好好读书,又想去哪儿鬼混呀?”
“瞧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呀。”沈伯湘委屈地道,“我看你心情不好,想带你去散散心。”
“这么说我是冤枉你了?”沈孟潇笑道,“想带我去哪散心呀?”
“这么着,咱们去听评剧好吗?”沈伯湘道,“你是没听过,小翠风唱得那叫一个好。小寡妇上坟,唱得那叫一个悲呀,听了管保你掉眼泪。”
“不去不去,我是去散心还是去添堵?”
“那好,咱们去听大戏,正宗的荀派。”沈伯湘说着学着小嗓唱了起来,“叫张生你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不想刚唱了几句就被姐姐打断了,“行了行了,不男不女的,恶心死了。”
“我这就是学学,人家是正经的科班出身,比我这个强多了。”
“再强也强不到哪去。你姐我今天心情不好,哪儿也不想去。”
“那我就不打扰了,您自己在这儿呆着吧。”见姐姐下了逐客令,沈伯湘连忙告辞,但他刚一转身,沈孟潇就一把将他拉住:“你等会儿再走,我问你点事。”
“还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沈孟潇的脸突然一红,“玩意是什么呀?”
“玩意儿就是什样杂耍,耍弹变练,打把式卖艺。”沈伯湘奇道,“你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停了一下,沈孟潇道,“那个赵逸尘是干什么的?怎么那些混混都对他服服帖帖的,就连那个什么张六爷都那么敬重他?”
沈伯湘脸色一变:“你好好的提他干什么?那家伙可是有名儿的混世魔王。”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谁稀罕呀?”
“不是我不愿意回答你,只是有些事你听了不方便??????”
“你小子长本事了,敢教训你姐我了,信不信我告诉爸爸,把你关小黑屋里去。”
“我信我信。”见姐姐使出了杀手锏,沈伯湘连忙讨饶,“你可千万别和咱爸说。”说完赶紧走了。
沈伯湘离开姐姐的房间,往前没走几步,就差点儿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以为是家里的佣人,正要破口大骂,猛然发现对面的人竟是张传文,不由得眉开眼笑:“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沈伯父。”
“少装蒜,来看我爸干嘛往我姐的屋跑?”沈伯湘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老实交代,是不是来找我姐的?”
见谎言被揭穿,张传文感到一阵尴尬,不好意思地点头道:“不错,小弟正有此意。”
“没事拽什么文?我姐就在屋里,你快去吧。”
张传文如奉纶音,说了声谢谢就赶紧走了。来到沈孟潇的房门前,他轻轻敲了下门:“沈小姐在吗?我是张传文。”
门开了,**沈孟潇美丽的面容:“是张公子,请进吧。”说着将身子往旁边让了让。
张传文走进沈孟潇的房间,礼貌的说了句:“沈小姐一向可好?”
沈孟潇也不回答,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找我有事吗?”
吭哧了半天,张传文才憋出一句话:“今天天气真好呀,咱们出去走走好吗?”
“你是说让我陪你出去吗?对不起,本姑娘今天不高兴。”
“你既然吧高兴,那我就陪你好了。”
“要陪我散心,就要听我的话,这个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一切听从小姐吩咐。”
“小姐小姐,都把人烦死了,你不会叫我的名字吗?”
“好,一切就照孟潇你的吩咐去做。”
“这还差不多。”沈孟潇终于笑了。
“那咱们去哪儿好呢?”
“如果听我的,咱俩去听玩意去怎么样?”
“好是好,可是杂耍园子里是不让女孩子进的。”
“这还不好办,我穿我弟弟的衣服不就行了。”沈孟潇说完就走进里屋,不大的功夫,从里屋走出一位英俊的“公子”,只见“他”穿了身深蓝色的学生装,头上戴了顶帽子,帽檐压德很低。看这眼前女扮男装的沈孟潇,张传文简直惊呆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看得沈孟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午后的荣业大街熙熙攘攘,歌台妓馆都开始营业了。
沈孟潇旁若无人地走在人群中,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张传文。
见他走得太慢,沈孟潇回头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儿呀,怎么跟个老人家似的。”张传文道:“我说你这是逛街吗?整个一个赶火车?”
“本姑娘就这么逛街,不愿意请回。”沈孟潇说着往前就走,再也不理会身后的张传文。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追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座茶楼门前。
当年在这座号称九河下梢的城市里,戏园茶楼可以说是比比皆是。俗话说得好,有道是北京学艺,天津唱红,又说是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虽然那时的曲艺还叫什样杂耍,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天津人是爱曲艺的、还喝水滋润了这块肥沃的土地,也给了天津人一副好嗓子,所以无论戏曲还是曲艺,天津是最棒的。
当然,在天津,要想听正宗的戏曲曲艺,还要数南市这块华界的宝地。
他们眼前这座茶楼正是南市这地界最著名的一座曲艺园子,明珠茶楼。
要说在天津卫,大大小小的园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为什么单单这明珠出名呢?只因为这里的角好。在当年的天津卫,各个曲种人才辈出,那真是梅花铁片有皇后,单弦京韵有大王,而这些人都在这座明珠茶楼唱过。
要说这明珠茶楼也是座老园子了,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起先是明老板经营,后来明老板过世,便把这买卖叫给了她的闺女,江湖人称然姐的明嫣然。这位然姐和张传文的老爸张凤起本就熟识,张凤起也经常带儿子来这里,故此这里的伙计都认识他,今天见他带着个女孩来到了门前,有个伙计就主动过来打着招呼:“哎呦,这不是张大少爷吗?您今天怎么有功夫来我们这儿?”
张传文的脸一红:“我,我不过是随便走走。”说着就要借故离开,却被那伙计一把抓住:“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进来听听,赏我们个块儿八毛的。”突然看见一旁的沈孟潇,问道:“这位是谁呀?”
“这是我同学,第一次来,你多多费心吧。”
“没说的,您的朋友就是小的我的朋友。”那伙计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俩人走进大门。
张传文市井出身,虽不常到这种地方来但规矩还是懂的,他知道沈孟潇不想引人注目,就没去自家的包厢,而是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俩人刚坐下,忽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笑着走了过来:“哎呦,这不是张大少爷吗?您可是稀客,是哪阵风把您吹我们这儿来了?”
张传文的脸习惯性的红了:“我不过是随便出来走走,怎么把您给惊动了?”
那女人笑着:“我听伙计们说张大少爷来了还不相信,你看什么也没准备,你等我一会儿呀。”说这风风火火地跑了下去,不大的功夫就有人给他们送上来茶水和果盘。
“那女的谁呀?”吃着瓜子,沈孟潇问。
“她就是这儿的老板娘明嫣然,人称然姐。”张传文道
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沈孟潇道:“你经常来这吧?”
“不经常来,就是和我爸爸一起来过几次。”张传文解释道,“我爸和然姐的关系不错。你说要出来看玩意儿,别的园子里太乱,我不放心,就带你上这来了。”
“原来是这样呀。”沈孟潇说着把目光集中到台上。
这时已经开场了。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手拿檀板和鼓键走上台来,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在乐队的伴奏下,依依呀呀地唱了起来。
“这唱得是什么呀?”沈孟潇没听懂唱得是什么,只好问张传文。
“这个叫梅花大鼓,”张传文解释道,“这女的教韩筱月,是有名的梅花皇后。”
“哎呀,就会哼哼这么两句就敢叫皇后?这皇后也太不值钱了吧?”沈孟潇赌气道,“那这里有皇帝吗?”
“有呀,但不叫这个名儿。”
“那叫什么呀?”
“他是唱京韵的,人称小鼓王。”
“小鼓王?他是谁呀?”
“一会你就知道了。”
“你小子也学会卖关子了,不说拉倒,好稀罕吗?”
这段梅花大鼓足足唱了有二十多分钟,唱得沈孟潇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她唱完了下去,又换了一个男的上来。这男的倒是没拿檀板和鼓键,却拿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圆圆的头上拴了跟带花的红绳子。
沈孟潇看着台上那男的手里的东西,问身边的张传文:“那是什么呀?”
“这叫八角鼓,的牌子曲的伴奏乐器。”
“又是老生常谈,这里有评书吗?”
“这里可没有,要想听你得去书场。”
“哎呀,这个多没劲呀,咱们还是去听评书吧。”
“我说小姐,你还讲不讲道理?吵着要来的是你,吵着要走的也是你,要听评书你自己去吧,我累了,不去了。”
见这家伙犯了少爷脾气,沈孟潇也不好说走了,好在桌子上有的是吃的,可以用它们来打发时间。于是她无聊的磕着瓜子,期待着演出快些结束。
节目一个接一个的演着,无论什么节目都无法引起沈孟潇的兴趣,她专心致志的磕着瓜子,瓜子磕完了又开始吃花生,花生也快吃完了,他便央求张传文再去要,偏偏张传文脸皮儿薄,说什么也不去,这下她可急了,站起来大声说:“你不去我自己去!”刚想迈步,无意中瞟了台上一眼,不由愣住了。
原来台上除了鼓架子以外,还多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个水杯和一个手巾板儿,桌子旁站了个人,他穿了一件米色的长衫,雪白的袖口高高挽起,左手持檀板,右手拿鼓键,正击节而歌。他的嗓音高亢而明亮,且极富穿透力,给人以绕梁三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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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数声古调韵沉沉』
“这人是谁呀?怎么看着这么眼~呀?”沈孟潇问道,“好像在哪见过他。”“什么好像,就是见过,”张传文开始卖~,“他就是赵逸尘呀,就是那天坐在我爸爸有边的那个人,你刚才不是问谁是小鼓王吗。告诉你吧,小鼓王就是他。”“什么小鼓王,不自量~,胡吹大气。”“你不知道,人家可是~过‘鼓王’刘宝全真传的。“看来你还~崇拜他,奇怪呀,你不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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