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热烈的阳光洒满了汉江两岸的崇山峻岭。江北穿山越壑的铁路,江南翻山绕岭的公路,还有两岸稀疏的山野人家,都在热烈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清新明丽。碧波荡漾的江水上,漂荡着撒网的片片小舟,映照着万里蓝天上的悠悠白云,倒映着两岸郁郁葱葱的山影。
这是陕南一个偏远的**村。满山遍野,花香鸟语,葱茏苍翠。山涧绿荫里溪水淙淙流淌,瓦屋上炊烟袅袅。
这时候,远山传来一个清甜的声音:
“元棋——元棋——”
“哎——”
“家里来客啦——”
蕙儿带着一个红衣小孩子,在远山一块山石上喊叫。
透过青翠苍茫的树林间,我望见山峦那边塆上,竹篱笆围着的自家小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进了一辆红亮亮的小车。堂转四邻的男女老小都正望着小院谈论什么。山山岭岭的田边地头,房前屋后,这一簇,那一堆……
来客了?我哪有客人来呢?我疑惑了许久,还是提上翻菌棒摘下来的半竹篮子香菇,赶紧回去看个究竟。是那一个人呢?奇怪,是那一个人开着小车来我的家里作什么呢?说真的,不但我们族姓亲戚朋友没有这样的人,就是方圆几百里也没有听说哪一家有开小车的什么人,更不用说我现在地处境了。现在住房是哥哥分给瘫腿姐姐的一间关过牛的旧茅草房。小屋内半间,还是我五年前回来用泥浆树条隔的丁字型小房间。里间是姐姐的房间,外间是我的房间。姐姐的房间里,顺隔墙摆了一张简易旧木框床,后面下小窗下放了一只里面装衣物的旧木箱,盖面上搁梳妆品,剩余二米多的地方就是人的走动和开关房门的空间;我的房间里,顺隔墙摆了一张简易新木架床,前面窗前安放了一张小抽屉桌,只能坐在床沿上看书写字,剩下一米多就是人的走动和开关房门的空间。两室的内墙壁和楼顶都用旧报纸裱糊的。小屋内另一半间,上屋角是两只小铁锅的泥灶,旁边放置着盆碗瓢筷的案板,下屋角是火垄。中间靠墙边安放着一张小方桌和四个小凳子。收获的粮食放在我们房间的阁楼上收藏,要不是喂养了猫,老鼠就会在上面肆意妄为,大闹天空,夜晚难以睡觉。…….门窗家具,猪栏鸡舍,菜园篱笆,桃树李树,还有丝瓜架下的石板台,一切都是我回来和姐姐一起弄起来的。这样的家境有谁瞧得起呢?怎么会有客人来呢?而且,还是这么阔气……
本来,我们的家庭不是这样子.我有父亲和母亲,一个姐姐,一个哥哥.
小时候,父母经常打架吵闹,还摔瘫了姐姐的腿。后来母亲离婚改嫁,父亲就没有再娶.让哥哥停学,姐姐操持家务,只供他上学.父亲和哥哥辛勤劳动,利用山区资源大力发展农副产品.我们的家很快就富裕起来,盖起了三间一刷的红砖青瓦房,成了远近闻名的富户.另外还给哥哥买了一辆三轮车跑乡村运输.一家人过着快快乐乐的日子.然而,自从哥哥一娶妻生子,我们的家里就开始闹别扭起来,哥嫂整天闹着要分开过。一天,我星期五放学回家,父亲突然对我说,不让我上学了,让我跟邻村陈家小华成婚。我想读书走出山村,就为难父亲推辞说,除了屋后坎上邻居李家蕙儿谁都不娶。那时候蕙儿才十二岁,还在村里上小学五年级,闷头闷脑,不爱讲话。我们两家时常为土地沾边连界,猪羊鸡鸭踏害庄稼,经常吵闹不断。父亲听我这么说火冒三丈高,只差一点儿没有揍我一顿。李家蕙儿知道了,信以为真,十分高兴.蕙儿的父母想气我的父亲,挑唆我偷偷去深圳打工.躲个一年半载。可是我他没有想到父亲原来身患绝症,是叫我赶紧家立业,了却一桩牵挂。我离家出走后,父亲连病带气,没多久就去世了.更没想到,哥哥和嫂子离婚分了家产房屋,把小华娶进了家里,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分开了**瘫痪的姐姐。我回来一无所有,只得跟姐姐一起生活。我不敢把我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告诉姐姐,我怕姐姐知道了更伤心。我回来奔波很久,好不容易才请到干部和家门调解,才分给我了五百元钱。当时许多人都偏向哥哥,说我不成气,上克父母,下克儿女,孤寡终身。嫂子很怨恨他不娶小华,害得她离婚。守着分得的房屋家产和判给她抚养的儿女,想挣一口恶气,至今都没有改嫁。小华时不时还冷言冷语嘲笑我,说我不娶她照样有人娶她进家门。让我非常郁闷,恶心。就是懂<周易>的邻居李家二表叔,也担心我这一辈子会不会孤老终身,正尽力想把我和蕙儿搓合成,想逆天改运……
这几年,蕙儿给了我许多欢笑,使我渐渐冲淡了感情困惑和家庭变故的阴影,让我又作了许多美好的梦,有了许多美好的希望.特别是,这几年陶醉在蕙儿的爱慕中,我感觉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是这样亲切,都是这样美好,即是再辛苦,再委屈,心中感到那么甜蜜.早晨,朝雾茫茫一片,笼罩着汉水两岸的崇山峻岭,藤蔓,树叶,树枝,都缀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汇聚成熟的露珠掉下来,打在落叶上噼噼啪啪一片响.满山遍野都是雀鸟婉转悠扬,山涧溪水不停地流淌.空气**润的,散发着泥土的气息.每到这时候,蕙儿就会趁挑水的机会来叫我起床,和我拥抱亲热一番.可是,每当我爬上山顶干活时,眺望东方云海滔滔,托起一轮红日,染醉汉水两岸的山峰,心中不知不觉就想起在那遥远的地方留下了一段难忘的情缘,一段伤感的往事……只是现在蕙儿年龄小,她的父亲闲我的家里穷,想把蕙儿嫁到有钱的人家.况且对蕙儿父母当年的作为,我总是耿耿于怀,如果不是他们当年出的鬼把戏,馊主意,也不会害得他我父亲早世,更不会害得我无家可归。我想,既是我和蕙儿再好,事世如云烟,谁能说得准后来会怎样.如果万一和蕙儿不成,就听姐姐的话,和她婆家妹妹梅梅开调换亲。为了争一口怨气,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不我正得孤老中身。况且,我对谁都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我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还招人耻笑,有什么用呢?......`
这么多年了,我的家里就还没有过客来,那会是哪一个呢?——该不是法院来找姐姐的麻烦吧?我猛然一惊,被灌木丛拌得脚下一滑,石子从干枯的落叶上滚过,嘁嘁嚓嚓地响成一片.惊骇得两只松鼠到处乱窜,哒哒哒地叫个不停.姐姐和任家哥还没有结婚,能说重婚吗?任家哥住在十里外的山沟里,前年才修通车路.他的老婆跑了很多年了,丢下一个儿子.去年经过二表叔撮合才跟姐姐订婚.如果有什么问题,应该找任家哥才是啊,来我们家里干什么......
那么,这到底是哪一个呢?拆开篱笆,小车停进去……一阵馥郁芳香的风吹过,遍山树叶翻白.几片樱桃**飘落在我的衣袖上,晶莹剔透。哎呀!是不是那个日本女子来了吧?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心里嗵嗵地直跳。真的来了?不是写信,,将来有机会才来中国旅游吗?怎能突如其来呢?坏了,坏了!要是她的话,这个玩笑就开得太大了,人也丢得太远了!这样的环境怎么招待外国人呢?她怎么一下子就会找来了呢?此时我后悔和她书信往起来,后悔自学日语再出去打工。因为,我见过日语翻译工资高。等姐姐出嫁以后,我成不成家都得出去打工,不想在这里受气。为了能打算找那份日语翻译工作,便去县城新华书店悄悄地买了一套日语教材和录音磁带,怕别人知道会讥笑,偷偷自学。姐姐不能上学,蕙儿没在上学,只要见我闲暇中看书学习,她们都非常高兴。偶然,我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一个日本女子下世瞳子登载的交友信。我想练习日文,却写不好信,蕙儿文笔好,帮我写成汉语,我再翻译成日文。少女情怀,甜言蜜语,月月一封,年年不断。两种不同文字的信都让他看了脸红心跳。与下世瞳子天各一方,素昧平生;与蕙儿天天面对,时时亲昵。大家海阔天空,无拘无束,什么话都敢说。从信上了解到,下世瞳子是独生女儿,父亲是日本一个知名企业家,经营各种行业贸易,在世界各地都有跨国公司。她还寄给他来一张自己精美的樱花名片,不知是真是假。这件事曾一时沸沸扬扬,遭到过当地公安查询。现在还有人说我里通外国,今天要真是她的话怎么办呢?……
我满腹狐懝,边用手拔开路旁伸出来的枝叶蒿草朝着回走,边从树间眺望着家里猜想。这是一条樱桃花掩映,芳草萋萋的荒路。平常很少人行走,只有放牛羊和打柴的人偶尔往来。远远地,我看见蕙儿带着一个小女孩子嘀嘀咕咕地说着话,从花树绿林中走出来。路两边树梢和刺藤上的绿画眉,扑扑噜噜的四下飞腾。
我正想问蕙儿,我家里来的是什么人。只见蕙儿指着我这一边,对那个小女孩子说了一句什么。那小女孩子便欢天喜地奔跑过来。蕙儿朝我摇摇手,就去路上面采集楻槿树叶。她作的树叶凉粉很好吃,自从我打工回来,每年春天都要吃上好几次。嫩绿的叶子装入竹篮浸在开水盆里,放点碱水,搅拌溶化,过滤沉淀,冷却后用刀切成条块,用醋油辣椒汤调和,清香可口,是极好的绿色美味,让人回味无穷。
远远地,那小女孩子就高兴地喊叫起来:
“爸——爸——”
她的声音象就像黄莺一样,清脆,响亮。
爸爸?怎么,我后面还有人来吗?我惊愕地回过头去看。身后除了花草树木,什么都没有。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一下子懵住了。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呀?”
陌生的小女孩子扑来抓住了我的衣襟。她身上带着一股淡雅的香水气息。她的举动吓得我后退躲闪。蕙儿带的是哪里的孩子来捉弄我,还讲普通话……
“你……”
“我是缘缘呀!”她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又清甜,又亲切,“妈妈说,没有我的时候,你就在叫我缘缘呀?爸爸,你怎么就忘了呀?”
“叫你……”
“是呀!”
“我……你是哪个……你认错人……”
“怎个?啵啵,袄是缘缘呀!袄一下认出你则个了,你还没有认出袄则个呀?”
陌生的小女孩子见我还没有认出她来,急了,眼睛一亮,就改变了说话的腔音。
缘缘?我什么时候……则个?这是什么语言——徽语?她怎会说徽语……我蓦然惊恐万分,脸上唰地一下子火热,额头上冒出了汗水。不是吧,难道这是……
惊恐中,我不由自主地迅速朝蕙儿那边瞥了一眼。她总是那么青春活力,喜出望外。今天她格外高兴,采集着树叶,嘴里还轻轻的哼着一个优美的曲调。
“你是……”
“我是韦缘呀!”小女孩子改回普通话,“就是爸爸的韦,你给妈妈说的缘呀?”
韦缘?这不是我……我低声地“啊?”了一声,暗暗叫苦。是她?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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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一个美丽的倩影从我的记忆中闪出来。惊骇得我目瞪~呆,两~一~,跌坐到草丛里不知道怎样好。~菇从篮子里倒了出来。惊喜,~动,我打量着面前的缘缘不知道怎么好。这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长长的睫~,一张绝伦无比的漂亮脸庞,还有这副秀丽的~材,简直就是~翻版!这就是我和~……“你的~~是兰箐子?”我的~音~起来,心里嗵嗵地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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