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在身上热腾腾的，四下绿山象波澜一样，汹涌澎湃。汉水上面，片片轻舟。两岸平坝上，层层稻田,秧苗青青;块块坡地,禾苗绿绿.村落人家,炊烟袅袅.远处近处,都有鸡鸣,有狗叫,有人的说话和呼喊.铁路沿汉水北岸通过,穿过一个个隧洞,跨过一座座桥梁.沿线还有高高的移动通讯的发射铁塔.一列刚刚驶过的列车还在轰轰隆隆的震响,间歇一声悠悠的长叹.

回望群山,苍翠茫茫.

蕙儿肯定摘下许多香菇，还在等候我的消息.

小院里,绿树花枝掩映着闪闪发光的小车,看不见人影.上空飘散着淡淡的炊烟.遍山野岭,家家户户,人们停止干活和走路,聚众看热闹.我抱着缘缘走下石头,走过一片丛林便是村路.两边是绿油油的玉米和小.坡底沟湾,层层稻田,青幽幽的.沟渠流水潺潺.蜻蜓在空中飞舞,燕子含着泥斜飞进农家屋檐.喜鹊在高大的椿树桠上叼干树枝筑巢,叽叽喳喳直叫.

人们看到我回家，远近的人都纷纷的叫喊询问.

“是哪个垱子来招工?”

“这下,你娃有出习啦,人家开小车来请你!”

“蕙儿啦，看人就是有眼光。”

“嗨,这客娃娃这么出称,这么巴热你.”

“还莫说嘛,他们还挂像耶……”

“乱嚼嘛,小心蕙儿骂人啰!”

………

逃避过一伙人七嘴八舌的纠缠，转过一个**嘴，我在山沟边遇见李家二老汉叔捡柴草。他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无儿无女，近视眼，与老婆不和，分居多年,会算命,懂<周易>。远远近近的善男信女们都来找他推算财运。他收取一点钱财糊口。我和蕙儿的婚事，姐姐和任家哥的婚事，都是请他在做媒搓合.

“二表叔，捡柴啊!”

停下来脚步，我招呼了他一声。想叫他预测今天的事。

“哦，是学娃子啊？”

“嗯......”

“这是那家的娃娃?”

看到我抱着女儿，二表叔很奇怪。他总是把我和蕙儿叫学娃子。他肯定不知道我家里来人，也没有看见蕙儿找，要不早开口打趣了。此时心神不安，我想知道今天一个结果，于是说:

“你算一下看.”

“哈哈哈!莫得事不算,莫得怪事不算.今天你抱着一个娃娃从西边来,你是少年,面带喜色,属于‘临’卦.外应是——你看,那树上一窝鸦雀喂崽崽.”

二好汉闭着眼睛,母指在别的指节点来点去,嘴巴不停地咕咙.突然,他睁开眼睛，“哇呀!”地惊一声，吓了我一跳。二表叔喜出望外，笑眯眯的说:

“哈哈!你跟李家女学娃子有细娃娃了喔,你们得马立圆房,不是要出丑的.你说我算得对不对啊?哈哈,今天你们还有鱼水之欢耶!你学娃子不得受苦了,李家女学娃子是个旺夫命.以后比你强过头,要好好把握哟!”

我苦不堪言地笑了笑，向二表叔道谢，想赶快离开.

“是了,是了！晚上我就去跟她父母说破，生米煮成熟饭了,不答应也要答应了.”

“哎哎,莫说!千万莫去说了!莫得啥子事!”

我边走边回头慌忙阻止。其实二表叔对自己的算法好像也没什么底，我一否认，他便笑一笑了之.看了一眼怀里愣愣瞧着二表叔好奇的女儿，我赶紧走开.

虽然说得还象那么一回事，却不是蕙儿。那么,蕙儿是不是怀孕了呢?我心头掠过一阵恐惧.今天我又怎样面对兰箐子呢?早几年无音信,现在突然到来，什么意思嘛......

远坡上,哥哥和后嫂子小华在地里播种什么种子.今天星期天,三个孩子在沟边放牛羊。前嫂子在田里除稗子.近山上,岳父,岳母,舅子在锄玉米地草.侄子栓儿牵着牛在地边吃草,拍打牛身上的芒蚊.蕙儿可能在里干活,被姐姐不明真相的叫去找我

这时他们都看到了我，没有见到蕙儿跟我一起回来。栓儿大声喊叫。

“姨夫！姨夫！”

“啥......啊?”我怯怯的应道，只顾抱着女儿走，不敢多看那边山坡上。如果我和蕙儿成婚，栓儿就应把我叫姑夫。

“我姑哪么没回来啊?”

“在拿个香菇……”

我说，有前音无后声，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清楚。只听栓儿又兴冲冲在那里玄耀:

“姨夫,我爷套了一个白猸子,好肥!”

“马立回去，屋里来了一个听说招工的。”

岳母随和嘱咐.她是让我去吃白猸肉。我心里虚,违心地“哦!”了一声,赶紧走过去.

“看嘛,外母娘要训话,乱抱娃要挨整.”

“又不是个人细娃娃,还抱上走.”

有一个邻居表叔开玩笑。近路边的玉米地里有很多人薅草.

“又没抱你,怕啥子?”

“你要短命啦!留那些话把,让慧儿听到好恨我啊.”

“呵呵…….阿呵……”

开玩笑的话语，能听到的地方都在大笑。

穿过竹林,离家的院落还有半里来路,仍然听得见那些人的笑声.到路边一棵葱笼繁茂的大柿树下,我放下缘缘，喘了一口气，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小院。茅檐，花木，小车,一切沉浸在明媚的阳光里.散发着湉湉的光辉.

缘缘眨了眨眼睛,问:

“爸爸,你是不是累了呀?”

“不累.你累了吗？……”

我擦拭脸上的汗,**道.。想叫女儿自己回去,他好躲藏去。我的头踫到桠枝上的青柿子。累累果实，压弯枝头，掉了一地小青。有的新鲜活嫩,刚落地不久,有的腐烂了,散发出一股酸甜苦辣的气味.有野蜂和苍蝇叫着飞来飞去.

缘缘甜甜一笑,伸起两只小手臂.

“那,我还是要你抱我!”

“还要抱?”

“妈妈说,怕爸爸躲开我们,让我看你紧些.让你抱我回来.”

怕我躲藏了吗?还这么了解啊?可是，她现在就找上门来，女儿这么大了,我还往那儿躲呢?只有摁着头皮来面对了.我笑了笑,重新抱起她,继续回家。我心里跳动很厉害。不知道我怎么又怕见她，又想见她。五年了,我曾经好想她给我写信来，叫我回去。可是现在……现在她当老板了，来作什么呢?还能跟她们一起回去吗?那么,蕙儿怎么办呢?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瞭望四周看热闹的人,不得不快走.

连绵不断,重峦迭嶂的汉水两岸,阳光还是那么灿烂热烈.有阳光的地方,都是花香鸟语,郁郁葱葱.

——怎么对兰箐子说呢?

“你来啦?”“没有想到吧?”“是的.”“你就这样上学啊?”“关你啥事!”“因为你是女儿的爸爸.”“你怎么不给女儿找个好爸爸?”……

炊烟袅袅，空气中飘荡着油炒辣椒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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