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小丐们化整为零,分头行动,各自忙活:有的寻找有利位置,席地而坐,守株待兔;有的出没公共场所,可怜巴巴,求乞路人;有的挤上公共汽车,追踪目标,乘机行窃……
凌云一如既往,蹲守角落,从日出到日落,又饿又累,再数数那叠可怜的零钞,唉……总是免不了重复昨天的故事,新伤叠旧伤,没完没了,何处是尽头?不如去找点吃的吧……沿着林荫路段,翻看一个个垃圾箱,能吃的东西实在肮脏不堪,估计老鼠已经爬过了,唉……这种霉烂发臭的饭菜,恐怕连狗都瞧不上,实在难以下咽啊!
凌云东张西望,寻寻觅觅,天色渐晚,夜幕降临,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长,肚肠咕咕直叫,身后隐隐灼痛,如果没有吃食,恐怕无力抗衡今晚的惨痛时光,他不敢空腹回去,虽然月影斑斑,夜色深深……突然对面灯火阑珊处,有个男人牵着小孩,提了个塑料袋,扔进垃圾箱,他慌忙横穿公路,不顾车来车往,喇叭声急,走向那个垃圾箱,翻找那个塑料袋,终于,他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灿烂,激动得好象捡到了金子……
两个快餐盒里,不但有饭还有肉,可能是孩子挑食剩下的吧,凌云迫不及待,拈起一块肥肉,就开始狼吞虎咽,囫囵吞枣,十几天都没吃过饱饭,再顾不得吃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管他呢,先一扫而空再说……
凌云蹲在垃圾旁边,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抓着饭菜,正在大快朵颐,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急忙抱紧饭盒,护在胸前,转头疑望,几个小丐猛扑过来,他起身欲跑,可三丐缠住了他,一个抓手臂,一个抱腿脚,一个抢饭盒,其中两丐,身材比他高,经常欺侮他,凌云心下恼火,竭力踢打挣扎……最后寡不敌众,索性破釜沉舟,将饭盒远远扔了出去,剩下的饭菜撒落一地,一丐扑过去捡拾残渣,另外两个恼羞成怒,一个猛力将凌云拖倒在地,按住腿脚,另一个骑在他身上,抓住他头发,狠狠地撞击水泥地……
林荫路段本就偏僻,夜晚行人较少,就有目击者,但见几个小丐打架,不明所以,不想惹事,往往绕道而行……结果凌云重伤昏迷,不醒人事,三丐闯了祸,以为出了人命,不敢逗留,一溜烟全跑了。
凌晨之时,春雨飘飘洒洒,随风入夜,凌云一直昏睡路边,无人问津,濛濛细雨润**他的头脸,初春寒凉之意袭来,他似乎有了知觉,身子抖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里?他摇了摇头,虽然脑袋继续昏晕,但还是忆起了来龙去脉……这么晚了,老大不派人找我吗?奇怪!呵呵,那三个回去,肯定胡说八道,搬弄是非,我有过先例,老大不会相信我。其实,凌云不知道,那三丐害怕承担责任,推说他突然发病,口吐白沫昏死路边,老大可不愿负担医疗费或丧葬费,便让他自生自灭了。
凌云心想,老大明天找到我,肯定以为我逃跑未遂,还不打死我,与其受尽痛苦和凌辱而死,不如干干脆脆,爽爽快快,一死百了,同母亲一样……凌云想起母亲,牵动了心底深处最深的痛,从来不愿提起,可永远不会忘记,啊……妈妈!妈妈!他拼命地大叫两声,嗓音干涩沙哑,连自己都听不清,他舔了舔脸上的雨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又趴在地上,抓扯自己的头发,拍打自己的脸颊,撕心裂肺痛彻肝肠地嚎啕大哭……
发泄完压抑许久的情感,抹干脸上的泪水,凌云拖着疲惫伤痛的身心,竭尽全力,慢慢地爬向公路……他俯身横躺路中,闭上了双眼,**了微笑,妈妈!妈妈!我来了!云儿想你啊……
可是,自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光线不够明亮,但人家司机也不是瞎子,看见地上横着个人,几辆车过,都绕道而行了。凌云满怀希望等了许久,疲倦得昏昏欲睡,他本就浑身伤痛,头脑晕眩,肚腹饥饿,口干舌燥,躺在又冷又湿的柏油路上,风吹雨淋,究竟血肉之躯,额头越来越烫,身上越来越热,渐渐人事不知,神志昏迷……
凌晨两点,喧闹的城市褪尽光华,恢复了自然的宁静,林荫路段仅剩下孤寂的路灯,昏昏欲眠地照着---树影斑驳夜雨润湿的道路。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耀眼的灯光,聚焦激射在凌云身上,小车突遇障碍,并未绕道而过,急刹车后,走下一位身材魁伟,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那个男人急步上前,蹲下身子,翻过凌云,试探鼻息,还好,人还活着呢!男人仔细看了看,原来只是个瘦弱的孩子,大概十几岁吧,雨湿的衣衫既单薄又简朴,再摸摸他的头,好烫!这是谁家的孩子,父母也不管,晕躺在这里,不被汽车辗死也会重病而死。唉……这孩子,比我的君儿,也大不了多少啊,怪可怜的!
这个男人,就是浩宇公司老总---谢海涛,商界光彩夺目之明星,位列太平市富豪之首,因出差回家,路遇凌云,忽起恻隐之心,抱起孩子,放进后座,心想:天色太晚,送到医院太麻烦,值班医生水平也不高,还耽搁时间,不如带他回家,让我的专职医生看看。
谢海涛家住郊区,但离闹市并不远,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六年前,谢总就在这带买了一块地,修建了中西合璧的私家园林。谢家花园占地甚广,绿荫蔽日,青翠满目,荷塘月色,小桥流水,亭台楼榭,画廊曲径,奇花异草,美不胜收……花园中心矗立着三个**头,各自座落着半山别墅,彼此相距较远,但又遥相呼应,独立而私密,远远望去,气派别致,颇具特色。
为安全计,谢总常会调换起居,因此三栋别墅,外观设计和内部装修配置,都极为相似。别墅上下三层,每栋占地一千多平方,卧室书房餐厅客房等功能一应俱全,健身房就占据了三百多平方,顶楼布有露天游泳池和温泉池,其豪华精致的风采,度假村也要逊色一筹。
谢总小车驶进花园门,保安慌忙致礼问安,并及时通知了值班人员。谢总停车于一号别墅前,抱着凌云进了客厅,杨医生已久坐沙发等候,他是谢总专门聘用的私家医生,医术远近闻名,理论实践都首屈一指,为方便往来,谢总就在附近,为他置了一套房产,因此接到电话,很快就赶了过来。
谢总放下孩子,凌云仰卧沙发,医生诊断检查后,确认为冷暖失调,感冒发烧,立即输液打针。谢总叫过值班的仆佣,帮他换身干净睡衣,并听医生吩咐,自己长途奔波后,极度疲劳,委托医生照顾孩子,便转身离开,更衣歇息了。
两个佣人帮凌云**衣服,准备换上客房的睡衣,杨医生守在旁边,忽然发现孩子身上,密布着累累的伤痕,他大吃一惊,仔细检查:背部旧伤虽愈,但还留有条条淤痕;臀部和大腿,新伤叠旧伤,可怖的血痕,紫青红肿,有的渗血,有的化脓。杨医生赶忙从药房中,找出疗治外伤的灵药,帮他清洗伤口,敷药包扎,又吩咐佣人,帮他擦干身子,换上睡衣,盖好棉被。
输完匍萄糖和消炎药,凌云高烧渐退,逐渐清醒,杨医生看他双眼空洞无神,心中可怜这孩子,想他受过残酷虐待,暂且不宜询问,避免精神刺激,再摸摸他的头,已经不烫了,便笑着安慰道:“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说着又给他注**一剂安眠药。
白色的衣服,温和的微笑,在凌云面前,模模糊糊地愰惚来去,他以为进了天堂,好舒服啊!这里的被窝,软棉棉,暖洋洋,好象我的家啊!伤口也不痛了,有些清凉麻痒的感觉,喉咙也不干了,甜丝丝的好象喝了糖水,是谁喂我的?是谁这么好?哦……肯定是妈妈!“妈妈,妈妈……”他呢喃了一会儿,又觉昏昏沉沉,好想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好想坐起身子,抱抱妈妈,扑进她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是,怎么就身不由己,睁不开眼睛,翻不动身子,这是怎么哪……
杨医生看他高烧已退,呼吸均匀,脉搏沉稳,估计并无大事,便嘱托佣人,好生照料,自己回家休息,明天再来。两个佣人虽不知凌云身份,但见是老总抱回来的,自然不敢怠慢。
早晨九点,谢总起床用餐后,问了凌云情况,得知无恙,倒也欣慰,毕竟是自己亲手所救,当然不想他三长两短,那多秽气啊!咱是生意人,进出都得吉利啊!谢总又吩咐,将凌云转至一间空房,委托医生调治,养好身体再作处理,便不再过问此事了。
凌云躺了几天,得医生精心调治,仆佣尽心服侍,身体日渐康复,起居行动无碍。得知前因后果,万分感激救命之恩,执意当面相谢此间主人,百般恳请医生引荐。杨医生见他礼貌谦卑,乖巧懂事,闻知其身世,更觉可怜,便乘谢总空闲之时,转告了凌云之所请,并力劝谢总,收留孩子,行善积德。谢总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其实,谢总另有想法,他身边缺一贴身仆佣,挑了许久,看了很多,一直不满意。听说凌云孤身无靠,有心收为童仆,但不知其来历如何,正在着人寻访调查。
谢家的仆佣,名义上也是公司员工,但身份地位很低,人身自由受限,严格接受指令,跪式服务主人,承担家规体罚……虽然丧失尊严,但有人却望眼欲穿,甚至走后门拉关系,拼命挤进这个门槛。其实原因很简单,谢家仆佣收入可观,至少是普通员工的三倍以上。员工月薪三千元,而仆佣至少一万元,年底根据老总喜好,打赏的红包就足够一年的薪水了。
谢总对于仆佣,在经济上慷慨大度,但在事务上,却要求十分严格,只要三次犯规,即会炒掉,永不录用。虽然事先有约,主人可以体罚佣人,但谢总慈善之名蒸蒸日上,也就不想为此恶行,让人说长道短,所以,犯规的佣人,就是磕头苦苦哀求,自愿接受家规家法,可人家谢总,还不情不愿呢!
至于贴身仆佣,要求更是严酷,普通的只须遵守十条家规,而贴身的必须遵守二十条,但是收入待遇,却是天壤之别,贴身仆佣的年薪至少是普通仆佣的三倍以上。所以,该职位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不言而喻……
谢总的亲朋好友,公司的股东经理,都想方设法,推荐得力亲信,可谢总却嗤之以鼻。外人看他很神秘,百思不得其解,谢总到底需要怎样的人啊?
这个么,只有谢总心知肚明,他外表慷慨大度,行善积德,实则疑心极重,严厉冷酷。他最讨厌手下之人拉帮结派,如果贴身奴才,都是有根底,有背景,那自己还能真正掌控,并放心使唤么?公司的秘密,家庭的隐私,还能真正保留么?若是来历复杂,心怀不轨,自己的人身安全,还能得到保证么?如此种种,岂是常人所能窥测?
凌云无根无底,又是他亲手救回的半大孩子,并非他人特意安排的卧底奸细,谢总首先放了一半的心。根据凌云的口述,谢总的人查到了启明小学和星火中学,校长老师和学籍档案都证明,凌云确系启明小学语文老师----凌小雅之子,从小学到初中,都品学皆优,名列前茂,凌小雅车祸身故后,凌云被其堂舅凌国安收养,退学后不知所终。谢总仔细看完调查材料,比较满意,准备面试,便打发下人引他来见。
凌云好象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迷迷糊糊,懵懵懂懂,被人七拐八弯地领进了一间宽敞的书房,豪华高贵,古色古香,又长又宽的红木书桌后面,黑亮高大的沙发椅上,坐着一位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士,气度高贵,神情轩昂,凌云偷觑了一眼,男人神威凛凛的目光,大有横扫千军,叱咤风云之势,吓得他心神一顫,立即低头,不敢抬目相向。
那个领路的仆人,小心翼翼地低声回话:“老总,人已经带来了……”谢总打个手势,仆人恭身而退。
凌云知道这便是正主了,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立即扑地跪倒,磕头如捣蒜。谢总见他不发一言,只一个劲地磕了十几个响头,心下好笑,便止住道:“好了,你叫凌云?”
“是”,凌云听着男人磁性的声音,虽然饱含威严,但也不愠不怒,心中惶恐之意稍减,定了定神,低声说道:“叔叔,谢谢您,救了我,谢谢您!”说着又磕了几个头。
谢总见他低眉顺眼,礼貌谦恭的样子,心想这孩子倒也乖巧懂事,暗生几分好感,接着询问凌云来历,其实他早就知道,只是例行公事,要求孩子复述。
凌云口述完毕,神色悲戚,谢总听他求乞的悲惨经历,心想这孩子确实可怜,而且诚实不欺,心中主意已定,但仍然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凌云泪下如雨,哽咽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家,早就不想活了……叔叔,求求您,收下我吧,我愿意做您的仆人,终身伺候您,报答您的救命大恩。”说完连连磕头,其实有些话,是杨医生暗中所授,他不明内情,本来不知应答。
谢总心事已定,但却不动声色,只沉声说道:“你先下去,过两天再说吧。”
凌云再次磕头谢恩,方才缓缓站起,恭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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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名父子(1)』
又过几日,~总那边好象并无动静,凌云伤病痊愈,医生很少再来,照顾~佣人,每天~时送饭,并不闲话搭理。凌云百无聊赖,见他们忙忙碌碌,便主动帮忙,可人家并不清楚,~真实~份,怕惹老总生气,也不敢让他~事。凌云自觉没脸,在恩人家里白吃白住,人家并没正式收留,自己赖着不走,这算个啥呢?可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听说~家仆佣,收~极高,如果没有关系和背景,~本巴不~边,想着那天,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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