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张成就起床把陈鹏和李明从**闹了起来，三个人迷迷糊糊地去外面水龙头洗了把冷水脸，经这么一浇，大家清醒了不少。张成的爸爸妈妈已去菜市打菜去了，因为农村进城发菜的人很早，如果过了时间段，他们的菜就不批卖了！奶奶听见孩子们起了床，也早早地披了衣服出来，说要给孩子们做早饭。但三个人坚决不吃，奶奶只好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些零钱塞到了张成的手里。其实张成有钱，因为晚上他去找他妈妈要了好几百！

几个人抖抖擞擞地出了门。万县的冬天很冷，而且也多雾。三个人走到路边站台，拦了公交车，一个花了八角钱坐车到高笋堂。下了车沿着鸽子沟的大梯子一路向下走，听张成爸爸说，他朋友在鸽子沟的一个巷道里。

张成知路，走在前面，眼看就要走到坡底了，张成转身向左拐，一条暗巷，亮着昏昏的路灯，地上很潮，石板路有些滑，行人稀少，几个挑夫挑着重物呼哧呼哧地走过，他们头上戴了草帽，身上的衣服很单薄，肩头上搭了条汗帕子，他们一边走，一边拿起帕子一角抹抹额角上的汗水。

不远处有几个人在卸货，有个胖胖的中年人正拿着个本子在记货号，身上是一件皮袄，腿上是灯绒裤，脚上一双大头皮鞋，油油的鼻子上架了只金丝眼镜。

“赵叔叔好！”张成走上前去打招呼。

“耶，张成，你娃娃这么早出来干嘛？”胖子一边快速写字，一边问张成。

“爸爸叫我到你这里来批水果。”

“哦，你娃娃能干了哇，这么小就晓得做生意了，看来以后比你爸爸强多了！稍等一会儿，我这里刚来货，一时忙不开。喂，你们快点，哎呀，给我慢着点！撞不得，里面是桃子！”

“这个天也有桃子？”陈鹏是最喜欢桃子的了，一听说有桃子，心里就来劲儿。

“你晓不得吧！现在都是高科技！人们采用保鲜，冷藏，冬天吃夏天的水果，夏天吃冬天的水果！”张成得意地说道。

“哪个不晓得呢！还用你来介绍！我们家冬天喝冰水！夏天喝开水呢！”

“去去去！”

胖子等货摆好，结了工钱，便邀他们三个进了小小的仓库。地方虽小，里面却全是水果，琳琅满目，品种繁多，有贵重的榴莲，也有廉价的桔子，上几层下几层，逗得口水直往肚里咽。胖子起初在大点的房间里给他们看货，听了张成的意思后，又把他们领到隔壁小间，推开门，只觉房子里传来一股甜烂的味道，实在不好闻。胖子打开几个果箱，里面的水果成色不是太好，但还很完整。

“这些便宜。”

“可是这些水果看上去颜色不好，没有卖相！”陈鹏有些不想要这些货。

“一分价钱一分货，再说你们不过是做跑跑生意，走一地放一枪，又不求长期发展，别人又不会找你麻烦！”

“不好卖也是一件麻烦事啊！”

“我看你们三个小子这么聪明，哪有不好卖的！”

三个人见胖子不松口，也就只有把这些不太好的水果给买了下来，每个挑了重重几箱，向人流多的地方去了。

第一站就是高笋堂。三个小子嘿哈嘿哈地把重重的水果担从鸽子沟底爬到梯子顶，钻进公园里，站在九曲桥上，把几箱水果摆在路边，折桥上本来就不够宽，经他们这一占，路人就只得小心里跨过他们的箱子了，他们也不知这三小子的来路，看上去书生气浓，但又是不是当地大人们使的诈呢？一不小心踩坏了个水果，可能就遭翻价赔！

“我们是不是地方选错了？”李明问陈鹏。

“怎么了？”

“站这么久了没人来买！”

“喊起！来看看来瞧瞧，新鲜水果！便宜卖！张成，你快喊啦！”

张成正蹲在一边掏出一本小说在看，他抬头白了陈鹏一眼。“我只帮忙。”

“切！”

“小伙子，你这梨子多少钱？”有个阿姨正同一个年轻女子手挽手走了过来。

“妈——你问这干吗？您看这梨，都变颜色了！差劲得很！”

“哦，那我们去水果店买。”

陈鹏本想对张成发表点看法，却有人来询价，他于是准备好好发挥一下，可是还没等他开口，两个女人就扭着屁股走了。陈鹏心里不是滋味，可李明却也是没了气的皮球，歪在栏杆上没劲儿地瞅着陈鹏。

“我说你们两个一点也不会做生意，这样差的东西，只能去车站，或者码头，因为那些地方的人都忙赶路，又想备点东西在路上吃，他们也没多少时间挑挑选选的，没准一买就是好几斤，那样出货才快呢！”张成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嘛！好像这事与你不相干似的，你可是大股东哦！”李明走上前就掀了张成一把，拾起地上的石棒，一鼓作气挑起那些水货。

陈鹏被张成这样子气得没了好话，很想上去就给他一顿饱打，不过他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彼此了解，也知道这个臭诸葛还有个两下子，所以每次外来挣生活费就把他给带上。

“去哪？”张成见他两人已挑起了箱子出发了，忙收了书站了起来。

“码头！”

“我日，那么远，也不拣个近的地方！”

“是你说的码头啊！”

“我是举例子，国本车站也行啊！那边近多少！”

“码头人多，而且多半都是走远地的。娘娘腔，快点！”

“陈鹏，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认识了你！”

张成只得咬了牙，下了狠劲儿把箱子从地上挑了起来，远远地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张成的确是城里长大的，在力气活上无法赶上陈鹏他们。不过他虽有点娘娘腔，但必定是男人，又有城里人那种死要面子的脾性，所以硬着头皮把近百斤的东西，从高笋堂挑到客运码头，这可不是一件轻松事！再说万县是个山城，从高笋堂到码头，一路都是石梯子，石梯是万县城的一大特色。

张成在几个巷子里转了三圈就被陈鹏两人给甩掉了，只见那两个家伙挑着东西一耸一耸地朝远处走去。张成见状，找了棵黄桷树，索性歇下担子，坐在黄桷树老根上又把小说摊在大腿上看了几页，并在旁边老奶奶的开水摊要了两杯米米茶喝。他肚子饿了，早上又没吃东西，而那两个人天生就是铁人，不吃不喝也能干活！

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样子，张成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担当才是，于是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拴好绳子把水果给挑了起来。老话说得好，挑夫赶路得一股作气，不然歇歇走走脚下的路就更艰难了，因此，张成一路往下，不知休歇了好几次，等他到码头时，陈鹏和李明的水果都快给抛售完毕。陈鹏见张成终于从巷子里钻了出来，他跑过去抢了他的担子，赶忙给买者装袋。

“这么好卖！”

“我以为你自个儿留着吃了呢！”

“明天我们多进些，看来今天是个好兆头！”李明走了过来，拍拍陈鹏的肩。

“早就该听我的指挥了。”

“指挥个头啊！有的人就喜欢卖关子，吃亏不还是你！”两人大声对张成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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