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温和的梦。

梦里，我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旁边是潺潺的溪水，头顶是一整片蓝天，目光所及处，有鲜花有飞鸟，有飘得极低的云朵，还有暖人的太阳。草地的深处，是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有很多小动物在里面栖息，当然还有各样稀奇古怪的植物。此时，猴子吊在树上，互相追逐嬉戏，蹦蹦跳跳的小兔们与梅花鹿为伴，在丛林里觅食，成群的蜜蜂围绕在蜂巢附近进出，而蜂巢下面，那个看起来很是别致的小木屋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亲手搭建起来的家。这里用到“我们”？是的，此时的我正与方娟娟和杜致远生活在一起。

我们好像分工明确，我负责洗衣做饭，娟娟负责采摘野果野菜，而致远负责打猎。此时，我把刚洗好的衣物，一件件摊开在草地上晾晒，娟娟从远处走来，她说：“小可，别做了，我们歇会儿吧！”

她把身上的竹筐，砍刀丢到一旁，来到我身边坐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小可，如果我们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该怎么办？”

我高兴地说：“那不是很好吗？三个人一起，相互帮助，相互支撑，很幸福啊，除了你们，我什么都不再需要了。”

“可是……”娟娟顿了顿，眉心锁得很深，“你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我是说，我们三个这种畸形的关系。”

“畸形的关系？娟娟，你怎么这么说，我们不是向来如此吗？”我很不解。

“小的时候怎样都好，可是现在我们长大了，我们有各自的生活，你和致远相亲相爱，怎样都好，可是我呢，在这里我算什么？”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比亲人还亲的朋友。”怕解释得不够，我又补充道：“娟娟，你是感觉我冷落你了吗，如果是这样，我让致远和我们分开生活。”

娟娟拉下我的手，笑了笑，“你不明白，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问她：“你想要怎样的生活？”

娟娟站起身，拿起草地上的砍刀和竹筐，缓缓说：“我想要属于我自己的生活，而那生活里，没有你。”

说完，她向着日落的方向走去，在夕阳的余晖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我想去追赶她，可是刚站起身就摔倒，再站起来，还是摔倒，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哭着醒来，在昏暗的房间里，感觉到令人窒息的痛苦。我把头埋进被子里，泪水涌出眼框，娟娟说，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她想要属于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意思？是她的遗愿吗？如果是，我该怎样帮她？我正想着，敲门声响起，咚咚……咚咚…咚……杜致远来了？这是他特有的敲门方式，我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再次响起，咚咚……咚咚……咚……

我起身去开门，果然是他。

今天的他看起来很是整洁，一件白色有领T恤，一条卡其色工装裤。没有戴眼镜，头发有序地向一边倒着，嘴角微微上扬说：“对不起，吵你睡觉了？”

“没有，刚睡醒，你怎么来了？”

“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自那次在酒店分手后，我们一直没联系，已经一个月了。“道什么歉？”

“上次的事，我过分了，说那样的话伤害你，对不起。”

我摆摆手，“你没做错什么，我们分手是早晚的事。”

“可是，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酒店里。”他拧着眉，专注地看着我，好像他被这件事折磨了很久。

我向门内侧了侧，问他：“进来坐吗？”

他走进来，像往常一样，在我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我把窗帘拉开后，整理了下被子，坐到床边。

我们相对坐着，却没有一句话，这是从前经常出现的状况，但这一次，这无声显得有些凝重。

终于，他笑了笑说：“瞧我，来的路上想得好好的，想着好好跟你聊聊，真见着了，却开不了口了。”

我把双脚抬到**，抱住膝盖，凝视着他，“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

“小可”他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初一到现在，十几年了吧。”

“十几年，人生有几个十几年呢？十几岁时我们就认识，记得那时候的你，体弱多病，沉默寡言，好像随时都会夭折似的，我曾经非常地担心你，还好，你平安地长大了，有惊无险。”

“呵……”我笑，“是啊，我也很庆幸自己能够活到今天，我的命是捡来的。”

“别这么说，你本就该好好地活着。”

“不说这个了。你跟你的小学老师怎么样了？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我们还好，婚礼在下个月。”

“恭喜！”我笑，故意把嘴角拉长，放大我的“开心”，“终于要成家了，幸福啊，婚礼我大概去不了了，不过我会封个红包给你，让潇芳转交给你吧。”

“嗯。”顿了顿，他望着我问：“我们……就这样了？”

我点头。

“夫妻做不了，总可以做朋友吧？”

“男女之间可以做纯粹的朋友吗，何况我们有过亲密的接触。好好爱你未来的老婆吧，你们会幸福的。”

他垂下头，从裤袋里摸出个信封来，“我料到，面对你，可能无法说出心里话，所以我提前把想说的话写下来了，你有空看看吧。”

我接过他手上的信封，感觉沉甸甸的。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跟他，我们这段长达十几年的关系，就此结束了，这是对我们这段关系的总结，从此他是他，我是我，再没有任何牵连。

我感觉鼻子有些酸，眼框**，尽管我一直告诉自己不爱他，跟他一起只是习惯，但是这一刻这一秒，我清楚地意识到他就要离我而去的时候，我的心口那么那么地疼，是那种撕扯的疼，好像把本属于我身体里的某些东西，生硬地扯去。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说：“我会仔细地看，如果有什么遗漏，你日后想到了，写好再补寄给我。”

“嗯”他把我拥入怀里，“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我用力吸气，希望多吸取些他身上的味道。

“那么，我走了。跟她约好，去试礼服。”

“去吧，迟到了不好。”我把他推到门口。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算不是朋友，总是旧相识，你可以把我当成120、110，什么都好，只要你需要。”

“嗯，我会的。”

他点点头，推门而去，没有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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