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时候，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抢先坐在了后面。按照以往的习惯，就是让我坐在前面掏的费。

从后视镜里又看到他那一脸横肉。我的眼前不觉又出现了过往的一些画面。

那是2009年9月30日。我上着课，没接上电话。下班回来后我正在给阳阳喂饭，他开门进来，把我放在门边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来远远就向我扔过来，只是偏了一点点吧，要不然砸碰着的不是儿子就是我了。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不堪入耳的歇斯底里的叫骂，我现在已经不太记得他到底叫骂了些什么，只清楚记得他死鱼一样瞪着的眼睛，随着叫骂而牵动着的一脸横肉，指在我鼻间的指头，挥起的落在我脸颊的的拳头，掐在我后颈脖的肥厚的手掌，把我掀翻在地的我的撞疼了的头，还有阳阳尖叫的哭喊：你不能……不能……打我的……妈妈……还有他的妈妈，阳阳的奶奶，我的婆婆站在那里的不知所措。

那是2009年11月9日的下午六点多的样子，他带着阳阳来接我，可能是想打个电话通知我一声快点出来，而我正好在教室里安排学生做值日的事，自然也没接上。当我发现未接来电准备回过去，他们已经推门进了办公室，他把我的手机拿过去揣在他的口袋里。到家后，他二话没说，拿出榔头当着我的面把我的手机一下一下的砸掉了。他的妈妈，阳阳的奶奶，我的婆婆责怪我说，你知道他的脾气的，你就接他的电话啊。听到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看着他那种蛮横愚顽的神情，我突然觉得有些人比受欺凌的我更可怜，可怜得根本不值得我去鄙薄去计较。其实这次我什么也不说，可我这种表情让他更加气愤，他自己也许心里也清楚他用这种方式根本训服不了我，于是，他又一次踹了我。当时，阳阳也在尖叫着哭泣，我抱着他尽量用我柔和的语气安慰着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削弱这场战争带给他的伤害。在我不提防的时候，他踹过来，我和阳阳都摔在了地上，我义无反顾地去抱摔在地上的阳阳的时候，他丧心病狂的又踹向了我的腰，还狠狠的捶着的耳朵。

用了好多个日日夜夜反复地自己安慰。

用了好多个日日夜夜反复地自己温暖。

但是，来不及。受伤害的速度远远地超过了伤口愈合的时间。

到年终了，学校一如既往的举行聚会。同事们都兴高采烈的神采奕奕的围桌而坐，独有我如坐针毡，忐忑不安的等着领导一个接一个地发表着绚丽的演讲，等她们把酒言欢的时候，我默默逃离。他却反锁着门，不让我进。我用尽气力跺着门，像踹着一个恶毒的老巫。但他受不住开门之后，把我从楼梯上踹了下去，反复了好几次……

想到这里，觉得好多冰块在心里，就像每个雾蒙蒙的冬日的早晨在等203公车时，全身都被冻得发疼。

还真想过离开这个地方的。他们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关键时候，他们一家人自然是希望我“放手”，成全他们。后来，我也一直在想，如果阳阳是个女孩子，结果又会怎么样？

2009年春节，我们一起回了一趟他的老家，来去买的都是无座票。有过类似经历的人可以想像其中的艰辛。拥挤，嘈杂，狭小的环境让两岁多的阳阳很烦躁，一路上，我拿出十二分的耐心陪他说话安抚着他。到家后，我觉得特别冷，于是说买件棉衣吧。他吭哧吭哧了好几天，最后在要到一个亲戚家参加婚宴的那天才让他姐姐带了一件回来，还是我掏的钱。透过这一次，我再一次看清了他的本质--自自私自利，不顾及小家，做事没有计划，不守诺言，简单的说，没有责任感。想像他平时在自己的吃与喝的花销上，那可真说得上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在我和孩子最起码的开支上，他竟然是这种态度。而且，他这次回来，用在给逝者祭奠的花销上远远超过了给生者的物质享受。这也许是各地的风俗不同。但我总觉得在生的日子里不好好去孝敬、珍惜，到他入土之后再来做这些表面的功夫，到底有什么意义？到底是做给别人看呢还是用这种方式表达敬意？总觉得这是一种舍本逐未的方式，甚至有着强烈的讽刺意义。

又是堵车。而我想着自己的日日夜夜，也排成了看不见的长队。而现在的我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看不到，也追不了曾经的美好。好像那些过住，消失在了前方，剩下孤单的自己，留在了岁月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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