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仓央嘉措) [第一最好不相见]
(光绪十二年正月初三)翌日午后,微光初露,春雪稍停。踏着厚厚的积雪,我们一行人终于赶在选妃宴召开前回到了京畿。
稍稍撩开马车的窗帘,我忍不住微微转身向外探去。
一道道车轮碾过,在铺着白雪的大街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啪啪……”
车夫驾马发出阵阵声响,清脆而响亮。听着那频率较低的驾马声,感受着马车里极轻的颠簸感,想必那马车驶得十分小心,马夫并不敢让马儿在这京道上肆意扬蹄。
街边的店铺鳞次栉比,小摊、小贩更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即使是在大冷天,仍有着拥挤的人潮,忙碌地穿行在这看似狭窄的京道上。且无论是高官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抑或是文人商贾,在这儿都可一一窥见。这一切无不让人深深觉得,即使是处在由盛转衰的晚清时期,京城仍是一个极尽繁华的都市,此刻的它并不比富庶的苏杭逊色。
“蓉儿,快,快别看了。”
我正看得欢喜,忽觉有人正慌乱地猛扯着我背后的衣角。回头望去,才发现与我同坐的月儿正在一个劲儿地向我使眼色。而坐在对面内侧的珍儿则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还不快放下帘子!”月儿又一声轻唤,把我猛然震醒,快速放下帘子,我忙低下头正襟危坐。
糟糕!我怎么又忘了自己是在严谨的清朝,不是在文明的21世纪,在这里可容不得人乖张,何况我现在还是个可怜的小丫鬟!
“姐姐,这儿虽是我们的家乡,可因自小便随伯父去了广州,少有机会游这繁华的京都。对于这儿,可说是一点儿也不熟稔,趁着这次回来,不如我们抽空儿出去逛逛如何?”
双眼明显发亮的珍儿一脸兴奋地问着,还不忘轻撩开帘子,渴盼地看向窗外的繁华世界。
“珍儿别闹了,京都可不比广州,不是我们可以随意闲逛的,若是真想出门,也应先取得父兄的应允。”
坐在珍儿身边的瑾儿淡淡回道,好似老僧入定般对窗外的一切充耳不闻,眸光平淡如水。之后也仅是淡淡地瞟了一眼好动的珍儿,便收回了视线。
“那成,改明儿我就去求大哥和阿玛……”
睡意袭来,一脸倦容的珍儿已昏昏欲睡,颓然地放下手中拽着的帘子,嘈杂的叫嚷声顿时被隔绝在了车外。轻轻颠簸着的马车好似那睡梦中的摇篮,很快便让连日来历经长途跋涉又静不下来的珍儿倚靠着瑾儿进入了梦乡。
车内忽地又恢复了之前的静默,仿若之前的谈话不曾出现过一样。
我小心地抬眸偷觑了一眼瑾儿,那超乎年龄的沉静脸庞,让我感到万分困惑,若说她的那份淡然是其原就保守、木讷,可她有时不经意流**的神情却让我不敢笃定,若说她深藏不露,淡泊睿智,抑或是暗藏心机,可历史上的评说却与此背道而驰,何况,不过是一个12岁的小娃,心思能深到哪去……
“咣当”一声轻响,把我从冥想中震醒。月儿看我仍是一脸弄不清状况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忙为两位小姐撩开了车帘。
抬眼向外看去,早有一个身着银白衣袍,15岁左右的冷峻少年等在那儿。他脸型刚毅,身材健硕,目光如炬,那上扬的剑眉则更为他平添了一份他人少有的英气。
看着小姐下去,他忙把她扶下了马车。当看到车里的我和月儿时,我分明看到了他嘴角淡淡的笑弧。
可没过一会儿,却又换上了那副凛然的面孔,甚至还对着我轻皱了下眉头,问道“珍儿小姐呢?”
哼,冷着一张脸,当我欠着你了!
“额,那个,那个,珍儿小姐在车上睡着了,要,要叫醒她吗?”
不知道他是谁,更不敢妄加揣测,唯恐一个不慎便**底,看来只能支支吾吾地敷衍他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好似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仅是看了我一眼,轻声对月儿说:“月儿,你先同蓉儿一块儿扶珍儿小姐回房休息。”
接着他又转而对站在他身后的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说道:“靖良,你带她们进去。”
“是。”
我与月儿忙把珍儿扶下车,刚要往里走,月儿忽然停了下来,细声问道“鹏大哥,我有些事想与你私下谈谈,不知你……”
“……晚膳之后到雅贤斋来找我。”
“嗯。”
喔,原来这就说月儿三句不离口的“鹏大哥”。嘿嘿,长得一表人才,潘安在世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小丫头要思春了。
我暗自窃笑,一抬头却看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吓得我又把头缩了回去。瞥眼间,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可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说道:“你们都进去吧。”
不敢再瞧他,我连忙抬脚同月儿一块扶好珍儿,跟随着那男子疾步向府里走去。可那在背后的焦灼视线却在我脑海中久久不散……
晚间,屋内烛光摇曳,月儿有事未归,而馨兰和芷菊正在床边刺绣,自知无法胜任那慢工细活,我慵懒地倚靠在窗前,心中不禁哀号: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虽然现在觉得有些痴人说梦,但我真的好想快点回去,身在这个连基本人身权利都没有(还签什么卖身契)的时代,真是鄙人的悲哀啊!
"吱丫"一声门响,原来是月儿回来了。
一见我倚在窗边,她便走过来,压低声音道:"蓉儿,鹏大哥有事儿找你,他现下在外头等着,你出去一趟吧。"
啊,找我,搞什么,我和他又不熟,需要第一天就来找我吗?
"蓉儿?"
"哦,好啊,我这就去。"
天呐,我怎么又忘了,自己现在叫姝蓉,不叫贞卿。哎,拿别人的名字过日子,连人都快变得不像自个儿了。
闷闷地跨出房门,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那儿的**身影,听到开门声,他徐徐地转过身来。
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丰神俊朗,什么才称得上是英姿飒爽。
皎洁的月光下,漫天的飘雪细洒在他的肩头,那粲然的俊眸在柔光中展现出别样风华,英挺的身姿在银白色衣裘的包裹下闪耀着灼灼丰姿。而刚毅的薄唇、轮廓分明的冷峻面庞、狭长清亮的凤眼以及那飘渺空灵的眼神,更为他的出现平添了一份遗世独立的飘逸风采。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他皱眉看了我一眼,还未回过神来,竟发现身上已披上了他的衣裘。
"外面太冷,去我屋里谈。"
"是。"
沉默地跟随着他的脚步,我唯有用余光偷偷看着他的背影才能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哎,能在这儿看到一些令人赏心悦目的人,姑且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看着他走向一间雅居,抬头望去,猛然看到听风居这三个遒劲有神的大字儿。一跨入房间,便透着人一股冷然阳刚的气息,就像它的主人一样,独具风格。
"别站着了,坐吧。"
"额,是。"
可恶,怎么到了这里,反应却越变越迟钝了。尴尬的找了张离我最近的凳子坐下,我忐忑万分。
"额,不知鹏大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先喝杯热茶暖暖手吧。"
"哦,谢谢!"
双手笨拙地接过他递来的热茶,我轻啜着茶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失忆的事儿,月儿已经同我说了。"
"咳,什么?天啊,好烫!"
"小心!"
啊,一切都完了,白目的我一时激动竟打翻茶杯,最惨的是不仅'为茶捐躯'了,还在俊男面前丢脸,这下可没法做人喽!
他匆匆取来药箱,忙碌地清理着我被烫伤的地方,而那微凉的烫伤药敷在手上让我的手顿觉好受了许多。
呵,原来他也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冷嘛!
"蓉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失了忆竟还和以前一样迷糊。"
"胡说,我哪里迷糊了,明明是你忽然冒出这句话来吓我的。"脸颊发烫,我尴尬地嘀咕。
"冒出,什么冒出?"看了我一眼,他困惑地问着。
"啊,额,我的意思是,你突然讲这些,让我感到有些吃惊。"
可恶的月儿,为了和帅哥见面,这么快就跑去打小报告,也不通知我一声,还和我装神秘,看我回去怎么对付你。
"那个,额,鹏大哥,我,我把你忘了,你,你不会怪我吧?"边问,我边状似害怕地瑟缩着。
"不,错在我,我又怎么能怪你,是我没照顾好你。"
"这?"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我有些不知其所云。
"在我阿玛临终前,我曾答应过他要照顾你,直到你找到好婆家为止。"
"喔……"
真是令人失望,我还以为这帅哥早喜欢上这蓉儿了,原来又是这种八点档剧情。
"那你们和我的关系是?"不会又是……
"令尊是我阿玛的同窗兼好友,小时我们也曾见过。那年你要找的人就是我的阿玛。"
"哦"果然,「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这,那,额……"支吾了半天我实在坐不住了,讪讪地起来说道"额,那鹏大哥,若没什么事,我,我先回去休息了。”真要命,讲完如此简单的一句话都那么难。
"嗯,那你回去早点休息,哦,对了,记得把这药带去。"说着他就把药塞进了我手里。
"嗯。"
看了他一眼,我方要跨出房门,身后却又传来一声轻叹:"蓉儿,回去记得让月儿替你换药,可别忘了。"
"哦,那,那我告辞了。"回头欠了欠身,我便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跑去,深怕那双明眸看出我的古怪,却不知自己在躲避他的同时,他的心底也同样深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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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水一方』
蒹葭苍苍,白~为霜;所谓伊人,在~一方。次日清晨,我还在井边打~,抬头刚拨开眼前垂落的青丝,就看见月儿向院子里匆匆走来。“蓉儿,我们还刚回京呢,那郝嬷嬷就在那嘟囔这儿嘟囔那儿了,好在明个儿就是选秀大典啦,~唠叨~能少听一点是一点。”月儿俏皮的语气再加~一副‘郝嬷嬷好烦哦’的搞怪模样,让我不禁莞尔。“你这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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