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李筱若一觉醒来，把前一天晚上醉酒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当然，她也完全忘记王局非礼过她，更不知道自己还胆大包天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所有这些，都是王局后来告诉她的。若干年后，李筱若还记得王局讲述那晚所发生事情时咬牙切齿的表情。

李筱若第二天来上班时，王局把她叫到办公室，恶狠狠地训了她一顿。李筱若一头雾水，他对她好得过份，这是全局谁都知道的。李筱若惊讶地看着王局一副吃人的样子，居然连一个声音也不敢发出。马上就要机构改革了，得罪了王局，她下岗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李筱若闷闷不乐地出了王局办公室，越想越委屈。她还从未见到王局这样大动肝火过，说是因为一纸工业报表。其实，按照惯例要到月底才报送，现在才十三号，离月底还远着，全市能有几家企业做完了报表？想必他是老眼昏花，把老台历上的十三看成了三十。都说四十多岁的人，眼睛开始走下坡路。这样一想，李筱若就只当他放了个屁，当时臭晕了她，现在是风吹过。

李筱若的办公室要往里走两间，中间隔着王璐璐和另外一个同事的办公室。李筱若刚取出钥匙，往锁孔旋动了两下，就有个憋着笑的声音跟了过来：“筱若，早呀。”

李筱若瞟了王璐璐一眼，看到她笑得眼睛都不见光的样子，有些气恼。我挨训，你是长了耳朵的，但也犯不着这样迅速地跑出来幸灾乐祸，还笑得这般的夸张，好象她刚刚荣升为局长一样。

李筱若推开门时，多用了点力，房门“砰”地一声撞到了墙壁。

“哈，有意见，别拿门出气呀。”王璐璐终于笑出了声。

“有意见？我敢有意见？”李筱若冷着脸，说。

“不光是说你有意见，王局也有意见啊，你对他有意见，他对你有意见。”王璐璐把话说得像绕口令一样，依然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有意见又怎样？反正这辈子是没有盼头，注定要在他屋檐下蹲到他退休。哪象你！”李筱若说着，随手把拎包丢在办公桌上，在桌前的办公椅上坐下。看到王璐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李筱若的唇角又微微往上翘起，掀起一丝讥讽。

“呵，这你就不解个中味了。”王璐璐“蹦”地从沙发上弹起，拿了办公桌上的遥控器，对准墙壁上的挂式空调摁了一下。

李筱若“嗤”地笑了：“你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整日跟当官的裹在一起，话说得深懊得很，我听不懂，听不懂。”

“筱若，我知道你心气高，不肯为权贵折腰，但你要想明白，别以为自己是陶渊明。你是谁？你是女人，女人。”王璐璐看上去很渺视的样子。

李筱若不知道王璐璐是渺视谁？是自己？还是女人？还是她？

“女人，女人又怎么啦？女人就不是人？”李筱若说。

“看看你，情绪又激动了，不想和你说了，怕你跟我吵架，把我当作出气筒。”王璐璐优雅地摆摆手，起了身。

李筱若冷冷地一笑，想想自己其实并没有和她说话的欲望。

王璐璐刚站起身，象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坐了下来，故意把声音压低，眼睛却瞟向门外：“王局这人有意思，有意思。”

“别提这个人好不好？拜托。至少是现在别提。”李筱若蹙起了眉头，说。

“好，不提他不提他，想想昨晚，我就觉得好笑。”王璐璐眼皮一撩，朝李筱若笑道：“不知道那个他又是谁？难怪大清早的，你就被凶了一餐。”

“他？什么他、他？他的！你就不能把话说明白点？我最讨厌兜圈子。”李筱若颇不耐烦地说。

“你昨晚真醉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了？还是装糊涂？”王璐璐的目光探究过来。

“你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喝过酒？”李筱若又说。

王璐璐就掩了嘴，咯咯地笑：“王局是吃那个人的醋呢。”

“哪个人？”李筱若问。她感到奇怪，她一点都想不起醉酒后自己是怎样回家的。

“昨晚我看到王局跟你出去了，后来又很不高兴地回来了。问他，他说送筱若回家的人排着长队呢，还会轮到我？啧啧，很吃醋的样子。”王璐璐撇了撇嘴，拿眼睛不住地看着李筱若，“昨天一个晚上我就在想，是谁比我们王局更有魅力？”

“别说笑话了。我又没招你惹你，你拿我寻开心。”李筱若白了她一眼。

王璐璐又笑，却转了话题：“昨晚杨雨把方处惹发火了。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

自己是公务员，了不起得很。”

“杨雨怎么啦？”李筱若问。

“方处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喜欢到美女身上揩油，摸摸掐掐的，不感到奇怪。”王璐璐说。

李筱若听到这里，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王璐璐只顾图嘴巴的一时快活，正说得起劲：“你看看那个杨雨，把自己当作了圣女，跟方处才跳到一半，就把他扔在那里，自己甩手甩脚地冲走了。这丫头！气得方处半天都不说话。”

“后来呢？后来又怎样啦？”李筱若问。

“后来，王局把我使过去。王局的那点心思谁不知道？一时喊杨雨陪方处跳，一时喊我陪方处跳，就是不喊你。”王璐璐说。

“你胡说什么呀？”李筱若急了。

“人家方处是上面来的领导，大老远地跑来，请你跳了支舞，我看王局是不太高兴的。一曲完了，急急地喊杨雨顶上，这下杨雨把方处惹恼了，就把我抵上去。我可是使尽了办法，才让方处开了笑脸。唉，现在的官人可真难侍候。”王璐璐说罢，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筱若扑哧一声笑了，唇角又流**一丝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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