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无痕家。

人很多，家里的电视上正在放《水仙花》：你问我为什么不再爱你，你叫我从何说起……

梦无痕妈妈在门口喂猪，几个老者坐在门口，手端酒杯，这时梦无痕爸爸出来递烟，一头上戴帽子的老者说：“老梦，你家这两猪，到过年又是四五百斤的过年猪。”

这回是老林接上话：“人要有福气啊！挡都挡不了，像老梦你这些年。”

林梦云走到樱桃树下，跟梦无痕说话：“看什么子（什么）书？”梦无痕翻书封面给她看：“《走向新世纪》，学校里发那个。”说着站起来伸懒腰，就看到了满树的樱花。

“林梦云跟小无痕，还真配！”站在梦无痕母亲身边的一妇女说，老林先说樱花：“今年的樱桃成功大半了，只要不下雪。”接着：“小无痕就看得进书去，不像我家小梦云，放学回家没见她拿过书。”

有人恭维他：“女娃娃只要找个好人家嫁就可以过日子了，书读多了也没用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刚才说林梦云和梦无痕配的人正好顺水推舟：“我看小梦云跟梦无痕就很配，就不知他们年轻人咋想的？”

有人在里面喊：“吃饭！快，大家吃饭！”老林正好让林梦云表现表现，就喊：“小梦云，快回屋去帮忙，姑娘家。”

林梦云一声“哎！”跑进屋去了。

梦无痕回家去，每个人都忙自己的活，梦无痕正要去端饭，妈妈骂他：“梦无痕你做大事了，你等你大伯他们先吃，跟着挤个啥？”

梦无痕出去了，出去看猪吃食。

到梦无痕吃饭的时候，妈妈叫林梦云：“梦云，快吃饭，饭我来添。”

林梦云笑笑：“没事的，伯母。我添。”

妈妈教训起梦无痕来：“你看看，你好好看看。看人家林梦云多懂事！哪像你？就知道看你的书！”

二伯开玩笑：“梦无痕你说我读书行，将来当官，有人给我做饭。”梦无痕不说话，妈妈接着：“以后也找到个不会做饭的，看不饿死你。”林梦云给梦无痕添饭，梦无痕说：“等会我自己舀（盛）。”

老林在火炉边笑，他的笑颇有点梦无痕不娶他家林梦云就活不下去了的意味，接着他吩咐：“小梦云你下午，在家跟你三伯母她们做饭。”

这时梦无痕作了决定，他下午要去地里裁（种）洋芋去，他不想呆家里了。

下午，天变了，起雾。

乳白色的雾从远处飘散过来，树梢越来越**，春天抽去了它仅有的温暖，仿佛要告诉人们我的温暖不是免费的，于是有心让人们再感受一下冬的寒意。

人们不管，他们笃定冬天已经过去，春天只偶尔发一下脾气，不会奈他们何。于是忙着往地下播种他们的希望。远处有人赶牛的声音，似乎牛赶快点就能甩掉这初春的寒冷。

从雾里，梦无痕隐约看到一家人用牛种洋芋。

其实梦无痕已看清了，是老师刘桐家。当然他也看到了刘若仙，她正在跟着牛，手里拿把锄头。

爸爸已扶起一袋洋芋：“梦无痕，你背这袋小的。”林梦云没在家做饭她赶上梦无痕：“梦无痕，背不背得动？”

梦无痕不想理她，装没听见。

走近一点，梦无痕看见若仙，她把锄头立在地里，两手胳膊撑在锄棒上，头靠在胳膊上面，微微偏着。

她的脸被冻得通红，眼睛看着梦无痕。

林梦云过来：“梦无痕，要不要我帮你扶？”梦无痕不耐烦：“不要你管啦！”

这时她终于看清楚了，下面地里那是刘若仙。

林梦云嘟了嘴；“好，我不管你。”去倒肥料，肥料倒出来哗哗地响。

梦无痕蹲地坎上，看刘若仙。这时刘桐过来：“若仙，站着干嘛？那是谁家的牛？”

刘若仙拿起锄头来：“梦无痕家的牛。”刘桐哦了一声，跟在牛屁股后面去了。

晚上，梦无痕在小桌子上写字，电视上放《欢天喜地七仙女》，林梦云有点喷愤：“那个赤脚大仙，最坏！”

老林就骂他：“你看梦无痕，你还在看电视，也难怪人家学习好。”梦无痕写着写着，发现后面有人，林梦云说话了：“写什么呢？”

“日记。”梦无痕用一支手去遮，却被林梦云拉过去了，看一会她说：“若仙？你们班那个？”

梦无痕有点生气，但不敢发脾气。林梦云想起来了：“今天栽洋芋，她家不也栽的。”她看梦无痕，眼神里有梦无痕看不懂的东西，梦无痕不写了，收起本子。

梦无痕看书，但看不进去，满脑子的刘若仙。索性不看了，也去看电视，《欢天喜地七仙女》里的紫儿说：“与其在天上寂寞万年，不如在人间恩爱一生。”

梦无痕突然羡慕起董永与七仙女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爱情，不知为什么他想刘若仙。

老林像在表明态度：“老梦，你看我，都有两门亲家了快！”梦无痕父亲看梦无痕：“痕儿他还读书，人也小。”

老林不放弃：“梦无痕他读书，继续读，他成绩好。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有人善长搓合别人：“痕儿好好读书，媳妇现在就有。林梦云那么能干！”

爸爸为难，他学民主些了：“这个时代，主要看他们年轻的。”

梦无痕搞不清楚人们为什么会这么热衷这个话题，就去睡觉了。

夜，有几只狗不安分地叫，像怕夜太安静。其实夜并不安静，因为远处，有人放着粗犷的山歌。

梦无痕最不喜欢山歌了，唱的全什么哥啊妹的，尤其那嗓声，像在叫，一点不像流行歌曲，山歌是抒旧情跳新舞，脱了节似的。

梦无痕久久睡不着，他心情不好，发现自己在逃避着什么。是林梦云吗？想想是，又不是。

渐渐，他觉得像《欢天喜欢地七仙女》里的董永和紫儿，不管遇什么困难，都有一个人坚定地站在一起，这就是幸福。可是谁会跟他站在一起，梦无痕只能想的就是刘若仙，或者他愿意想是刘若仙。

不知不觉，梦无痕把刘若仙当成了自己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了刘若仙，这个梦将是残缺不全的。

脑海里，像放电影，回放着他跟刘若仙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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