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没有停,花夜央从马车中走下,深色的底袍上打上了雨水,衣服上香炉熏染的香气在雨丝中缠绵。彦青赶忙递过雨伞。“花相,雨大!”花夜央没有抬眼接过雨伞,优雅地撑开,拢起及地的长袍。走了几步后淡漠的声音传来“彦青,马车停好后,就回院好好休息吧。”彦青心头一热,花相总是这样,儒雅中带着冰冷,一切逃不过他的眼睛。大大小小的事,其实他都记在心上。
刚进院门,就看见一身素色的妻子已经等待许久。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或许等的太久,望着雨幕发呆出神。妹妹突然一声惊喜的呼唤“姐姐,你快看那是青蛙,果然夏天要来啦!”有些肉嘟嘟的小手,指着一只跳跃中的小青蛙,一脸的高兴。姐姐缓过神看到的却是雨幕里缓缓而来步调优雅的爹爹。当姐姐箭步跑出扑入夜央的怀里时,妹妹才发觉小青蛙后面的老爹。母亲摸摸花姝的头,“小傻瓜,又被你姐姐抢先喽。”花姝不屑的撅起**巴,“姐姐真是,什么都比我快一步,每天抢不到点心吃就算了,连爹爹都和我抢,大坏蛋。”说完,裂开嘴巴做了一个大鬼脸。花夜央,宠爱的捏捏怀里花妍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小脸蛋,黑琉璃一般的大眼睛,看着就像雕刻出的瓷娃娃。他的心里洋溢起一股满足,妻子虽不是名门望族,但是江南有哪个人家敢说与花家门当户对呢。可是她却是江南第一才女。女工,诗词,琴棋墨画,无一不精。她有着江南女子温婉清秀的容貌,性格却是恃才傲物,要强难以驾驭,倒是很有塞外女子的倔傲。她是如此别致。
自己当年也是年少轻狂,自诩江南才子,又是花家单传。手可摘星的娇贵公子,玉枕香炉,珍馐佳酿。每每午后与朋党一起饮酒玩乐后,就驾着白马奔驰在江南闹市里,衣带招摇眉目柔情。满城红袖招,唯独她不屑一顾。自己当时哪能容女子这样苍诳,就与她比试。又是闹得江南一片风雨。最后谁也没输,只是她成为他的妻子。
那些往事想来,自己还是忍不住微微莞尔。如今自己的锋芒都被岁月打磨成一块温润的玉璞。不近酒肉,不近女色。处处设防,步步谨慎。官至如此,只能将自己修饰的毫无破绽。妻子也是,往日江南女先生的威名不在了。打点着花院中的一切,成为平常而又细致的小女人。
一对双生花,就是在孩童时代,已经漂亮精致的像一对瓷娃娃。看着就让人呵护着疼惜着。姝,妍。名若其貌。女儿们都遗传了他们俩的聪慧,诗词歌赋就是骨子里的先天基因。闲来无事时候,花夜央就是喜欢用一包话梅,换一对双生花的背诵。好听的童稚声,忘词时向自己飘来的求助的小眼神,或是眉头紧锁想下句话的认真的小模样。
夜央一生从未畏惧,只是这一对还未来得及绽放的双生花成了他的软肋。
花院确实很大,从大门走到正厅就是半个多时辰。一路上两个小孩子,叽叽喳喳,很是热闹。说着书院里先生怎样同窗怎样。夜央和妻子噙着微笑听着,只是在小花姝的嘴中常常冒出一个人的名字,楚怀玉。接着皱紧着小脸说他怎么欺负自己,老是喜欢和自己开玩笑。没事还爱跟着自己像个跟屁虫,就连嘘嘘去的时候他都在门外等着。上个月,城南的一个同学小李哥哥送了她一串糖葫芦,自己宝贝的没舍得吃呢。楚怀玉伸手抢过去就砸在李哥哥的头上,糖渣子掉了一地。小李子蒙了,自己也蒙了。别人还没觉得疼,她就先哭了。抱住楚怀玉的胳膊就是一口,满腔的仇恨换来一嘴的血,完了挥着小拳头就往楚怀玉脸上招呼。男孩子比小花姝高一个头,又是楚将军的骨肉力气充足、体格良好,一下子就抓住花姝乱动的两个小手,**地握着没有松开,自己胳膊上的一圈血牙印看都没看一眼。李哥哥看着小妹妹哭成那样,一嘴的血不知道是谁的,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妹妹,别哭了,明天再给你买。”换来的是楚怀玉要杀人般阴冷的眼神,霸气十足,于是小李子默默的先走了。“哭什么哭,长这么大了没吃过糖葫芦啊!”凶完了,看着花姝满是泪痕的小脸用袖子仔细轻柔地帮她蹭干净。只是后来,楚怀玉懒懒洋洋的卧在锦绣缝制的寝椅上回想到这一幕时,倾城的脸上满是笑意“那时候怎么没嫌你脏啊”旁边衣衫半露的美人,有些不明白,凑过鲜艳的**在楚怀玉的耳边哈气如兰“少主,你在说什么”楚怀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mo过美人如玉光滑的脸庞,脸上倾城的笑意没有褪去眼睛里却堆满冰冷“爱妾,你多事了。”那些记忆只属于他。
糖葫芦事件是这样了结的,小妹妹的眼泪一直没断过,小男孩的脾气也到极限了“你再哭,再哭我就咬回去!”花姝迷惘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男孩和白皙的胳膊上的一圈血痕,乖乖的闭嘴了。男孩牵着小女孩的手在江南的小巷子里面绕来绕去。夕阳的余光是那样的柔和,洒在小巷旁的河水里波光粼粼。当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看清金色斜阳里出现的一对小人儿时只觉得是,金童玉女,玉女晶亮的小眼睛却是红红的,不高兴的样子像只萌萌的小兔子。
花姝的讲述到这就不说了,夜央很是有兴趣的追问着“后来呢?他买糖葫芦给你了。”花姝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后来其实是,楚大款买下了老爷爷的所有的糖葫芦。花姝心里乐开了花,我哭了这么久还是不亏的。下一秒,楚大款霸气的说:“花姝记得,以后到这辈子完,你都只能吃我的糖葫芦”可是他高估了花姝妹妹的智商,花姝想这么多糖葫芦应该够吃一辈子,可是放着放着可定会坏的。于是斩钉截铁的说:“不要!”这句话惹毛了楚怀玉,这么多糖葫芦都买给你了,大小姐你还不要。他瞪着花姝“你再说一遍”花姝有些害怕,他是生气了,可是为了以后能自由的吃到冰糖葫芦,花姝高高的扬起两个羊角辫一字一顿的说:“我、不、要”楚怀玉的瞳孔因为怒气而收缩,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冰糖葫芦推进了旁边的河水里。一大串的火红色在花姝漆黑的眼瞳中划过,然后她静静的站着像个失去生机的娃娃。男孩子有些慌乱了,没有他预想的痛哭或是上来揍他,刚想开口安慰。忽然世界都安静了,只听见有风吹过河里的蒹葭,轻轻地摇晃发出不愿意打扰的声响。他的怀里一个小脑袋贴近他的心脏,两只小手抱紧他那么的用力像是害怕失去,突然,怀里的小脑袋抬起头一脸的得意,一瞬间收回他腰间的所有力量再用力一推。水声嘈杂,轰隆一声,他被推进了水里。
第二天他没去上课,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她忍不住了。花妍拉着她的手说“放学了,怎么还不走”花姝摇摇头“姐姐先回去吧,我一会会就回去。”花妍点点头没有再问,转身先上了马车。妹妹,小小的身影在错落的深巷中消失。姐姐有些不放心,刚刚驾驶了不久,就叫住车夫,她要下车去找妹妹。
等她们都长大后的某一天,花妍在想,如果不是跟去的那个傍晚,是不是真的会将怀玉一刀刺死,不留任何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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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的媳~』
斑驳的墙~,慢慢扭转的时光。江南的小巷里茂盛的青苔~爬着只小小的蜗牛。小花姝~着~指有些发愁,是想好好和他道个歉的。只是真的不知道~家在哪。阳光开始一点点散去,六月的天气~出浮躁的气息。走了好多~错相同的小巷,看见了有~暗~的贫民小~堂,有~是~气已经高高~起彩灯的通达小院。还有些富贵人家~~的院落只看得见长成的芭蕉看不见~明亮的灯火。花姝的心里开始渐渐的急躁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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