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白班。我早早起来，没有马上做饭，而是到院子里扫雪。经过昨天的飘扬，院子里的雪厚厚的，都快到脚脖子了。我是锹和条帚并用，不一会儿，就把不大的院子扫干净了。

又清理了一下门外。这时候天还没有大亮，胡同里静静的，两边的人家房顶都盖着白雪呢。抬头看看，还是阴着，均匀的灰色，象是一张不开心的长脸。

我爬上西边的‘雪山’，展望一下世界。往南是一条大道，通往街里。远处的房群都在朦胧之中，说不清是烟还是雾。西边是稻地，这个时节成为荒野，很空旷，很辽远，覆盖着积雪。没雪处的土地分外的黑。再看西北，有一条大路，地势高出一截，路上不时有运输车呼啸着跑过。那条路叫运煤大道，煤矿通过这条大道，将煤源源不断地运往气化厂。气化厂再把煤气用管道送往四面八方盈利。我们都是靠着煤活着的。

我看了看前后，没有一个人。这个时候，多数人都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少数人也起来做饭了。

我回到院里时，隔着半人高的杖子，看到房东老太太正在弯低扫雪呢。老太太今年六十多岁了，老伴死得早，就一个女儿，嫁到县里了。一周能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买不少东西。

老太太头发全白了，穿着紫色的旧棉袄，扫得还挺起劲儿。不过身体不是很好，扫一会儿就直起腰咳嗽几声。我见了心酸，忙带了工具过去帮忙。老太太见了，脸上**着喜悦的笑容，没多说什么。

干完活儿，老太太夸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啊。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多好啊。唉，我的女儿早嫁人了，又比你大一些，不然一定招你当姑爷。”这番话说得我脸都红了，连声说：“大娘，谢谢了，不敢当，不敢当。”带工具想跑。

老太太叫住我，脸上**愉快的笑，眼角皱纹犹密，说道：“洪文呐。咱们认识没几天，但大娘拿你不外。我不是说过要给你介绍对象吗？我已经跟人家说了，人家说考虑考虑。你有个准备啊，备不住今个儿就要相对象了。”

老太太一片盛情，我还真不忍心拒绝，脸上带着感激的笑，说道：“大娘，可多谢你了。我还年轻呐，不着急。”

老太太眼睛猛地睁大，说道：“啥？还年轻啊，祖宗啊，你都三十岁了。我姑娘今年三十四岁了，孩子十岁了。”

这话噎得我苦笑而已，无话可答。老太太摆住专制的架子，说道：“就这么定了。我先跟人家通通气，一有信，我就叫你看去。你得相信大娘，我不会坑你的。不是过日子人家，我会给你介绍吗？她家条件还挺好的。又种地，又上班的。”

我再次说了谢谢，赶紧溜之大吉。自从我见过郑爽这样的姑娘，我就知道我今后找对象更难了。因为她的形象已经刻在我的心里。在潜意识里，她成为一个标准。这下坏了，比她差的，我会看不顺眼的。唉，杨刚有了郑爽，哪天我才能遇到我的心上人呢？

这么想着，郑爽的形象又出现的在眼前，冲我微笑着，笑容胜过鲜花绽开。想到昨晚的艳梦，我再度感觉到了惭愧。对朋友如此无礼，良心上过不去的。

回到家里吃完饭，准备上班。刚锁上门，转过身来，看到一个乞丐，套着开花的棉袄，光着头，头发又乱又长，几乎要把脸遮了一半了。分开头发，看清了是一张愁苦的脸，大概能有六、七十岁了吧。光着手端着了一个小盆。双手已经冻红了。我看着他的手非常难过。大家都是人，他不该落到这个地步，受这样的苦的。

我说：“你等我一下。”我回屋找到一个旧棉帽，一付旧手套送给他，并给他十块钱。他连连向我行礼，我摆摆手，问他怎么不回家呢。

他告诉我，他是关里人，有三个儿子。他费尽了心血，将三个儿子养大成人。可孩子并不孝顺。他因为生病住院，花光了所有积蓄。孩子们根本不去看他，让他大为伤心。更伤心的是，出院回家时，房子已经换了主人。原来儿子以为他不行了，三人联手将屋子卖掉，把钱分了。

老头气得简直要吐血，上门理论。到第一家，儿子将他撵出来；第二家，被儿媳妇指鼻子大骂，并做势要**服；第三家他没敢进去。因为儿子正在磨刀杀猪呢。

老头一气之下，远离这个痛苦的地方，无处可去，就想起自己在黑龙江有个表弟。多年之前见过的。那时表弟混得还不错。只是那个地方无论如何记不准了。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一路乞讨而行。到黑龙江两个月了，还没有找到呢。

我望着这个不幸的老人，几乎流出泪来。我掏出兜里装着的一百二十块钱，全部给他。他不敢接，我硬塞到他的手里，说道：“你拿着吧，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愿你早点找到你的那们亲人。那样就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老头接过钱，双手哆嗦着，老泪纵横，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带着沉重的心情向单位方向走去。

我心说，世间可怜的人太多了，我根本帮不过来。而且，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之人呢。父母是农民，住在农村，年纪大了。他们把我养大，供我上学，供我上班，再也无力帮我买房娶妻了。我只能靠自己了。在这个啃老风气盛行的时代，毫无疑问，我要用自己的双手打拼。可我如何能靠自己的能力改变现状呢？靠上班吗？没听说有几个人靠上班发财的。上班发财的，也不是没有，那是占比例极少数的官员，或是油水丰富的员工。但这些人拿的钱已经不叫工资了。我无法变成那种人。可我又有什么能力呢？又有什么潜力可挖呢？哪条路可使我脱贫致富呢？也许，在许多人的心里，我比刚才的那个乞丐还惨呢。

我心里一片茫然，只觉得天地突然间都变得狭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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