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凝结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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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在山间溪边蜿蜒而行，节奏一如大地的脉搏，忧伤而固执。火车不断穿过一道接一道的幽暗长长的隧洞，光亮一闪而逝，瞬间又陷入黑暗，寂寞而宁静。火车上的人们凝神远视，神思远游，昏然欲睡，喧哗闲言，大啖猛嚼，各现姿态。

你的出发地，可能是他的目的地；他的出发地，也许就是你的目的地；这奇妙的旅程，无尽的轮回，火车脉动，你是归来，还是远行？

火车在双水做短暂停留。

一个身材中等，壮实而疲惫的中年男人走下了火车。男人皮肤黝黑而暗，泛着混浊的光，脸上布满深黑色的晒斑；他双眼显得迷茫无助而又充满不倦的盼望；他胡须黑而硬，如枣的刺，亦如未经打理的土地上无序生长的野草，杂乱无章而又充满生命力；他的头发白黑相杂，腻腻而倔强的如这火车穿越过的座座孤山，自顾自的矗立着，凄仓而悲凉；他穿着洗的看不出纹理的廉价牛仔裤，一双半旧黑色运动鞋，一件厚厚的深蓝色棉服。

男人下了车，将一个小木匣子交给了站在站台上的一个白发凌乱的老妇人。老妇人裹着青色的头巾，那散乱的未被裹紧的白发迎风凌乱飞舞，她穿着厚厚的黑色棉衣，围着围裙，经年的岁月让围裙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呈现出黯淡的灰。老妇人的背微微拘着，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瘦瘦的小男孩。男孩的头发有些长，浓密而柔顺；男孩的皮肤呈现黄黑色，黄黑色中又透着深深的红；男孩显得健康而羞涩，可爱而淡然，除了穿着混搭的奇异外，倒也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美丽，泛着忧伤的光。

老妇人的目光显得有些昏暗呆滞，却亦闪着经岁月洗礼后积累下来的智慧的光辉，她给男人道了谢，目送男人上了车，看火车徐徐启动，慢慢驶出车站，消失在远方；才拉上抱着木匣的男孩，领他回家。一步步缓慢曼，颤巍巍，不时低头看看男孩，目光中储满说不出的哀伤和忧虑，和深深的难以言说的无奈。男孩似被这冬日沉重的阴冷浸染，亦可能感受到老妇人内心的忧愁，默默的抱着匣子，**的跟着，一言不发。

老妇人的家就在小站对面的山间一处小坳里，和小站隔着一层层狭长的梯田和一条清澈蜿蜒的小河。远远的看去，山坳里那所小木屋在孤独的山峰下显得格外的矮小和荒芜。山在冬日里亦显得分外寂寥，层层密密的树木黑压压的连绵片片，稀稀落落的矮小的木楼散落在山间各处，恍如时光穿越到了遥远的年代。

火车轰隆隆远去的声音还回荡在山间，一边是久远，一边是现在，它们之间，一老一少的祖孙孤独的生长在天地间。

腊月二十四日，王长水被安葬在了离家不远的一处山坳里，和父亲，祖父，曾祖……相依为伴。乡邻用石块围起一处圆形的简易坟头，没有花篮，没有挽联，亦没有墓碑，只有山水松柏做奠。

贵喜怎么也不明白，在他心中高大伟岸又慈爱的父亲，是怎么样被装在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里，被人从火车上带回来，然后又躺在那冰冷**的泥土里。他看着父亲的新坟，久久不肯离去。

老母亲亦不明白健壮的儿子离家还是好好的，再见已天人永隔，甚至见亦不得见，就这样冷冷清清的被装在一个小匣子里，被火车安静的带了回来。临别时还相互叮嘱，归来已阴阳路远。寒冬的冷风吹拂着母亲凌乱的白发，亦吹冷她的心，她不能哭泣，不是缘于不够悲痛，也许她早已忘记了该怎样悲痛了。她只是拘着背，在不远处守着小小的孙儿，小小的贵喜，她像山一样固执而忧伤的站立在哪里，然而她的混浊的双眼里盛满了忧愁和焦虑，她自知不能像山一样恒久的守护小小的孙，她竟不是山，她只是那寒冬冷风中飘零的白发。

腊月二十八日，晴。

一天都是很好的太阳，除了少数人依旧奔忙外，这城里绝大多数的人都已闲下来，准备着新年，看看还有什么没有置办齐全的年货，赶着置办。除了商场人潮拥挤外，城里倒显得冷清了，当然热闹拥挤的还有各处车站，那些还没有回家的人塞在那狭小的地方排队等候着回家的火车，汽车。

陈然陪岳母，陈婉嘉，林姝逛了整整一天街。一家人难得这样平静而温馨的在一起，陈然给每个人都精心挑选了礼物；亦给远在水城的老父亲准备了礼物，茶叶，五粮液，各种牌子的好烟各一条，外套，**，内衣袜子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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