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凝结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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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刚过,年关渐近。
这座城市阴冷得不行。自入冬以来,毛毛细雨就似乎从没有间歇过,天地间灰蒙蒙湿漉漉的,天空低到头顶,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压抑感。
许多人家的阳台上林林的悬挂着褐红色的香肠,腊肉,酱褐色的成串的烟熏豆腐。小巷子的杂货店开始挂出一排排红色的大大小小各式的中国结,一整面墙挂得满满的,远远望去,一片红火热闹;亦整齐的挂着一幅幅写着吉祥话的春联,还有大小各异形态万千的来年生肖的红色卡通吉祥物;偶尔还能听见远远传来一两声稀疏的炮声,定是那家皮实的孩子在提早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
小寒过去的第三天,天竟晴了起来,毛毛细雨在夜间就收住了。早上起来,太阳竟微微的透下来,有一丝风,虽然还是冷的不行,毕竟路面干爽些了,天空灰暗的帷幕渐渐拉高,心情似乎亦慢慢的放好了些。
陈然心情也不错。一年来公司惨淡的经营带给他的郁闷似乎都清减了不少,苍天不负有心而勤奋的人,一笔谈了三个多月的项目今天终于可以签订下来了,公司今年看来还是会有一个不错的收成。陈然开着车,呼吸顺畅悠长,顺手将一张CD放进车载音响:
“密密濛濛笼罩着满山云雾
绿峰桃源最深处
留下篇篇醉人的梦幻史诗
往事历历如昨日
徘徊梦里与玩伴相遇
浪漫无猜迎还拒
曾几回首寻觅又寻觅
晨曦若现送暖意
闻鸡引颈声声蹄上学趁早起
店家开张拼生计
恋恋风尘满世界春花秋落地
欢聚终须道别离
思想起儿时点点滴滴
思想起岂能空留记忆”
许景淳悠长明澈却带着无尽的源自生命本色的感伤的声音缓缓流出,像一条长长的溪流,蜿蜒而行,穿越那幽暗荒芜的生命荒原,发出轻轻浅浅的回声,敲打着尘封的灵魂,引出那深埋在心底的浅浅忧愁,幻梦,以及那些不忍触摸的情感,一瞬间轻巧的击碎那坚不可摧的壁垒,让你直视那惨淡的源自时光的哀愁。
和客户约定的时间是十点,签约地点是自己的公司。陈然不到八点就出门了。从家到公司即使算上堵车也不过四十分钟的车程就能到达,但陈然依然早早的出门了;这些年风风雨雨的摸爬滚打,临了却还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学生一样心情紧张,自己想想都不免觉得想笑,便深深的吸了口气,跟着音乐轻轻哼了起来。
直走是一环路,再前一点是一环路和东大街相交的十字路口。平日这条路这个时候堵得很是恼火,这时东大街又在修建地铁,一公里不到的路,没二十分钟别想能过去。陈然照例没有直走,而是右转进了宏济路的一条小巷子。这条路虽然窄了点,平日里却少有人走,刚好可以绕开一环路到东大街那段路的拥堵,从宏济路绕出去,再右转到东大路,很快就能到达公司了。
车刚驶入宏济路,陈然看了看表,八点二十五分,时间还早,不免长长的松了口气。陈然开着车就快出巷子时,忽然发现走不动了,前面挤着七、八辆小车,最前面的小车那里围了一大圈人。一辆消防车闪烁着警灯停在路边,穿着橙色制服的消防员在一栋十来层高的楼前拉起了警戒线,把人群围在警戒线外面。
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陈然暗暗着急,他也懒得去知晓发生了什么;陈然回过头去看看后面,想调头往回走,但后面已**跟上来四、五辆小车,窄窄的宏济路显然没可能让自己调头。陈然关掉音乐,愤愤的熄了火,走到人群前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迅速的解除拥堵。
只见人们嬉笑着,叫喊着,莫名的兴奋着,当然更多的人是沉默的旁观;七八十个人围绕在警戒线外面和楼顶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的蓝色外套,戴着一顶有点可笑的毛线帽子的中年男子对峙着。
充气垫已在那栋楼下铺了开来。
有人要跳楼,陈然这样想;他亦懒得去深究是为了什么,更没有兴致去围观,只是左顾右盼的着急,寻找着能不能将车倒出来的可能。
“跳呀!跳呀!”人群莫名的兴奋,冲着楼上的男人喊。
“胆小鬼,有种就跳下来呀!”又有个年轻**的声音对着楼上的男人挑衅的叫喊。
“跳呀!跳呀!”
“害怕就下来吧,别耽搁大家的时间!”又有人喊道,人群立刻跟着叫喊;人们此起彼伏的莫名无状的兴奋着,欢笑着,似在茶馆欣赏热闹欢乐的散打评书。
消防员一边疏散人群,不允许大家靠的太近,一边试图阻止那些叫嚷的人们。人们推搡拥挤着,叫喊声和嬉笑声并无半点停息,人群也并没有半点要散去的意思。
“跳呀!跳呀!”
见男人久久的呆着不动,人们于是又更加大声的朝他叫喊起来。欢笑声更加的热烈,叫喊声更加的讽刺。
楼顶上的男人显然被激怒了,弯下身,往旁去捡了几块砖头,往人群里丢了下去,红褐色的砖块掉下了,砰地摔在地上,暗红色的砖块掉在灰黑色的水泥地面上,摔得粉碎,红色的粉末四散溅开。于是人们哄笑着四散躲开,人群却并没有被这样的攻击吓着,等砖块摔得粉碎后,人群立刻又围了过来,哄笑声和叫喊声反而更响了,兴奋像瘟疫一般相互传染,愈演愈烈。消防员更加严厉的制止人群起哄,想将人群强行疏散,但一点用也没有,人群你推我挤,一边向旁让去又一边迂回,就是不肯散去。
陈然在心底暗暗的咒骂。
楼顶上的男人沉默了许久,却又摔下两样东西来,不过这次不是砖头,而是一块手机和男人戴的那顶毛线帽子。手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裂成了无数块碎片;那顶可笑的毛线帽子慢悠悠的落下,挂在了路边光秃秃的树干上。
楼顶上的男人重重的喘了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忽然爬上了楼顶的围墙,没有再有一丝犹豫,头朝下,微微张开双臂,像射下的箭,以一个极具诗意的姿势纵身跳了下来,只几秒钟,一声巨大的闷响,男人已趴在地上,挣扎都不曾有一下,暗红的血液便自男人身下漫了出来,铺开了巨大的一滩,直流到人群的脚下。
闪烁着停在路边的消防车,目瞪口呆而不知所措的消防员,围观着的一下子安静下来的人群,四散的黑色手机碎片,那漫了一地的暗红的鲜血,还有那顶在光秃秃树干上轻轻颤动的可笑的毛线帽子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陈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心脏被这声巨响猛地一击,剧烈的颤动,脑子**;在原地呆了几秒,他忙转身跑回车上,急剧的喘气。
营救的消防员被这忽然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全呆在那里;其中一个消防员哭了起来,冲人群嘶声的吼:“你们叫的是什么?!笑的是什么!?这下你们满意了吧!啊!啊!啊!你们不叫,他就不会死!这下你们满意了吧!满意了吧!啊!啊!啊!——”
小伙子声嘶力竭的冲人群嚎,眼泪一阵阵的不停的往下流。
人群渐渐平息下来,四周静静悄悄的,只有那个年轻消防员的嘶吼格外刺耳;人们表情复杂的相互看着,渐渐的散了些,却并不曾完全散去,剩下的人依旧远远的围着。没有离去的人们亦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呆,每个人都讪讪的,呆呆的默然的远远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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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凝结的色。2』
壹。凝结的色。2陈然好容易才平复了~~~动的心脏和急~的呼~,想起合同和客~约定的时间,着急起来。发动了车,将车往后小心的倒了倒,差点贴~~的车头,然后往右急打方向,换挡,将车往前挪了挪,又把车往后倒了倒;反复几次,好容易将车开~右边的人行道,人行道太过狭窄,停不~整辆的车,一半的车轮子悬空在街沿~;陈然就这样将车停住,熄了火,锁好车,将车径自丢在那,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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