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凝结的色。

3

城市里没有什么应景的花。

街道两旁都种着长青的树，久久不下雨，叶子上都蒙上厚厚的尘；只有菜市场对面数百米长的小街上种着三十来棵银杏树，这会儿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稀稀疏疏的寂立在哪里，传递些许冬日的讯息。

菜市场左边第一家店铺是一家杂货铺子，对街一面和对过道一面都开着门；对街一边整齐的堆放着整包的各色米，挂面；对过道一边的左手边整齐的摆放着一筐筐生姜、大蒜，往内一点堆放着一袋袋将袋口代开的袋子，里面亦装着各种米，有细条的泰米，有圆胖晶莹的珍珠米，还有紫黑色的黑米；对过道一边的右手边前面堆放着码得整齐的各色鸡蛋，亦有莹亮的鸽子蛋，浑身斑点的鹌鹑蛋；往上一些则摆放着各色调料，红红火火，五颜六色。

菜市场右边第一家店铺是一家水果店，依旧是对街一面和对过道一面都开着门；门口最下面一层排放着椪柑、砂糖橘、柚子、核桃；中间一层排着芒果、红提、鲜艳的苹果、白皮黄皮的梨、如手指般粗细的“皇帝蕉”；最上一层则摆放着各色精美果篮，水果礼盒，颜色搭配得丰富美丽，让你忍不住想上去拎上一篮直接带走。

卖杂货的是一个胖胖的高大的女人，水果店老板则是一个瘦小干黑的老年男子，两位老板脸上永远带着温和谦卑的微笑和一点点可爱而无伤斯文的精明。

再往里走，过道的左边还是三家杂货店，第四家开始是卖猪肉的铺子；过道右边第二家到第六家都是熟食腌卤铺，齐窗的台子上整整齐齐的排放着铝合金的长方形的盘子，上面堆放着各色腌卤，有肘子、牛肉、猪耳、猪头肉、鸡翅、鸡爪、烤鸭、兔丁……应有尽有，黄橙橙的充满食欲，台子的左手边单辟出一小块地方，亦整齐的堆放着各色泡菜，有泡豇豆、泡蒜头、泡仔姜……和各色素菜，素腰花、海带丝、折耳根、红青萝卜丝、蚕豆、青笋片……苍翠红白黑相间，配上红彤彤的辣椒油，亦是很有食欲。

过道的右边第七、第八家是卖生食的，专卖各色面条、抄手、饺子、馒头，不一而足。第九、第十家是卖熟食的，单卖各种馒头、各色馅料的包子。第十一、十二家是卖冒菜的，三十几元便可以买一大份烤鸭、烧鹅，配上各色时鲜蔬菜，再淋上红油，撒上炒芝麻，拿回去得盛上一盆，一家老少都未必吃得完。要是你不喜欢烤鸭、烧鹅，觉得太过油腻，亦可冒各色荤素搭配的菜，牛肉、毛肚、鸭肠、珺肝、黄喉配上各种素菜，末了淋上红澄澄的辣椒油，香气四溢，颜色鲜艳，只让人口水直流的馋。

再往里走是卖蔬菜的档位，各色蔬菜水灵灵的齐齐码着，苍翠、鲜红、洁白、金黄、靛青……老板一定是艺术家，怎可将蔬菜打理的这样看着可爱美味？全不似超市里菜档那般被人挑肥拣瘦翻捡得乱糟糟，焉搭搭的毫无生气，亦不似那般被保鲜膜衬着个苍白的垫子，捂得严严实实，显得形迹可疑，面目可憎。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情怀，好似迎接远来的故人，心迹澄明，面带喜悦。

这处小小的菜市，顺着过道再一直往里走都是卖菜的档口，在过道右边中间处另有一条过道通往里面，那里则是一处血腥暴力之所在，就好像大自然明媚的**里随处隐藏着毒蛇，秃鹫，狼狮虎豹一般的掠食者。转进去是卖各色海鲜，鱼类，活杀鸡兔的生冷档口。空气中弥漫着鱼儿绝望的眼神，鸡儿无助的挣扎，亦或是兔儿惨淡淡的揪鸣。人们并不理会这死亡的气息是如此令人不悦，大声讨价，一双双精明的眼睛扫视着那一双双惊恐，无助，或者漠然的眼睛，揣测着谁的脂肪多，谁被灌下了太多的吃食不合算，谁的**健硕可以买回家给小孙子做炸鸡腿。

去菜市买菜的多是些六十多岁的老太；亦有一些二十多岁至四十多岁的妇女，推着自行车，穿着和这城市隔着十多年的距离，不过却温暖而实用，应是很多忙碌的中产家庭雇佣的保姆。那些打扮时尚，描着细眉，搽着粉，涂着口红，梳着花三百元到五百元不等在美发店做的或精致或奇异的发型的则是周围小区的家庭主妇；或者自己依旧上着班，下班了，便匆匆丢下包往菜市场赶的都市白领一群人。偶尔三三两两穿插一些或光鲜，或简洁，或介于两者之间的青年男女；或一人，或两人一起手挽手买些时鲜蔬菜的，则是在这附近租赁房屋，或独居，或合住的外来打工一族；他们收入高低相距甚远，文化水平亦参差不一。

快速的城市化像海浪一般掀着他们从农村走向城市，从小镇走向大城，从这城流转到那城；每日不停地忙碌，连他们的爱恨情仇，欢笑泪水，忧愁哀伤都千篇一律的快节奏旋转着，在这号称休闲之都的城市，没有一个闲人；似乎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其实每个人都是如此的相似；挣扎了千百年，每个人都任然逃不脱做这时间车轮上一颗螺丝钉的宿命，盲目而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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