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凝结的色。

5

十二月大，初八日。

这天天气竟出奇的晴朗，一早就是很好的太阳；温度似乎一下子回升了十度不止，感觉似是初春一般。天空亦一扫数日的阴霾低沉，变得微蓝微蓝的，悠长开阔。有一丝细微的风，不过风真的很微弱，不仔细感受，不能感觉到微风偶尔抚过你的脸，像情人的手指般温柔，所以倒并不感觉冬日阳光天的尴尬，这城的冬日的阳光往往伴随着冷冽的风，风吹在身上全抵消了阳光的温暖，反而觉着比阴雨天更来得冷。真是这个城市冬天里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十点过，公园里，河边的茶园里就挤满了嗮太阳喝茶的人。街上，商场里一下子涌出许多的人来，爱美的女孩甚至穿起了短裙。商铺茶舍的老板们脸上亦如这灿烂晴好的天气，冬日的阴郁全都消散，轻快而愉悦。

不过你永远无法揣测天气的莫测，亦如你永远不能预知你诡谲的人生。

午后两点过后，阳光便急匆匆的消失在了厚厚的天幕里，像被什么追赶，倏臾不见；风急急的刮起来，温度骤降。

午后四点过，竟沥沥飘起雨来，雨水中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方半小时，雨渐渐的住了，雪却越下越大。

这个城市并不常见下雪，更何况这么大片的雪。大雪和冰冷的风并不曾消退人们对太阳的热情，反而兴奋的期待起来，期待雪下得再大些。雪花似乎亦善解人意，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竟如絮般的密密的飘飞起来。

傍晚六点左右，雪在街边的绿化带上，在街角的垃圾桶上，在人行道的两边，在匆忙赶路的行人的肩上，在路灯的灯盖上竟渐渐堆积起来。风更劲，雪更急，天更冷了。天早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里雪花自由轻盈的飞落，雪花落在地上，被急匆匆的行人和车辆踏碾，倏忽就消失不见了。人们再没了兴奋期待的心情，各自打着伞，或将外套的帽子翻上来盖住头，有的人穿着单薄，无以遮拦，但无一不急匆匆的赶路。雪花在路人的伞上，帽子上，肩上披上薄薄的一层。

亦有一两人或撑着伞，或任由雪花落在身上，微笑的慢步而行，并不是抬头看看那轻盈优美的雪的舞姿。林姝就是这一两人，她撑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雨伞，穿着件黑色的风衣，围着条深紫色格子围巾，沿街边缓缓轻盈而行，偶尔还旋转一下身体，将一只手优雅的曲着，兰花一般美丽修长的手指不时去触碰一下那如絮的雪花，她的心里流淌着优美的旋律，配合着她凌乱轻盈的漫步。

今天是陈婉嘉的生日，她早早的就给陈然和林姝说了要和同学聚会。林姝、陈然和女儿沟通了几回，做出安排，一家人如往常一样在饭店为她庆祝，把她要好的同学都一并请来，饭后她们可以自行安排，不过说定了最晚回家的时间。两人怕断然拒绝影响女儿心情，亦觉得随她疯玩不妥，便和女儿相互妥协达成一致。陈婉嘉虽有不满，说生日也不让痛痛快快的好好玩玩，不过亦无法，只得向父母妥协。

林姝走到饭店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将伞递给门童，时间已是六点过一刻。迎宾小姐迎了上来，热情的问：“您好！女士！请问您几位？”林姝轻声的说：“谢谢，三零六号包间。”迎宾小姐微笑的说：“好的，请随我来。”边说边把林姝引到电梯里，按下三楼的按键，用对讲机对同事说：“三零六号包间客人一位，女士。”讲完，退出了电梯。林姝上了三楼，又有三楼的楼面服务员将林姝引至包间。

所有人都到齐了，只等林姝和陈然。

林姝见母亲左边空着两个位置，便挨着母亲坐了下来。林姝母亲右边坐着陈婉嘉。林姝看了一桌子的人一遍，都是陈婉嘉的同学，有两三个认识的，其余都不认识，便向认识的同学打了招呼，同学们都叫阿姨好。

林姝便对女儿说：“嘉嘉，给妈妈介绍下其他的同学啊！妈妈都不认识呢！”

陈婉嘉撅了撅嘴，冷淡的说：“给你介绍了你也记不住，不如不介绍。”

林姝母亲笑着拍了下陈婉嘉的头，宠爱的说：“这孩子！”

林姝认识的一个男同学站起来给林姝一一介绍了林姝不认识的同学，林姝都一一打招呼问好，孩子们都叫阿姨好。

林姝母亲又拍着陈婉嘉的背说：“看看人家多懂事，多有礼貌。”陈婉嘉给姥姥翻了个白眼，也不搭话，自顾自的喝着可乐。

林姝问母亲：“菜都点好了吗？”

林姝母亲说：“都点好了，你自己看看还需要再加点什么。”

林姝让服务员把菜单递上来，询问着服务员都点了些什么菜，便随意的又加了几样，又对同学们说：“孩子们别客气哦，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的叫。”同学们都点头说：“谢谢阿姨。”陈婉嘉又打断林姝的话：“哎呀！妈，人家本来都不客气的，被你这一啰嗦，反而客气起来了。”

林姝无奈的皱了下眉，苦笑了下，用手指轻轻的怜爱的戳了戳陈婉嘉的额头，说：“越发宠得你不像样了！”陈婉嘉往旁躲开母亲的爱抚。

等菜的间隙，陈婉嘉问林姝：“妈，你答应给我买的生日礼物呢？”林姝笑了笑，从手袋里拿出一个苹果最新款手机，递给陈婉嘉，说：“要礼物就想起妈妈了！”

林姝母亲在旁说：“一个学生干嘛买这么贵的手机啊！”

陈婉嘉看看姥姥，不满的对姥姥说：“姥姥，你就OUT了嘛！我们同学一个月前早就有了，就我还没有呢！买也买不到！”

林姝搂着女儿的肩，说：“这不给你带回来了嘛！只要你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妈妈什么都买给你，你说好不好！”

陈婉嘉玩着新手机，心情愉快，不再躲避母亲的亲密动作，抬起头来，用手指着对面一个文静的女孩说：“诺，我们学校她成绩最好，让她给你当女儿好了！成绩不好就不是你女儿了，考不上好大学就不给买礼物了？”

林姝母亲笑着说：“我们嘉嘉聪明着呢，考个名牌大学准没问题的，将来还要读硕士，读博士呢！”

陈婉嘉不屑的说：“我才不要读什么硕士、博士呢。姥姥，你没看见那些女硕士、女博士都嫁不出去吗！”一句话说得林姝母亲大笑起来，林姝亦不禁莞尔。

这时，服务员进来问，可不可以上菜了，林姝便给陈然打了个电话，陈然说公司临时有急事，他正往客户处赶，可能赶不过来了，并让林姝把电话给陈婉嘉听，陈婉嘉自顾玩自己的新手机，嘟着嘴不接陈然的电话。林姝只得拿过电话，安慰陈然说：“没事，你忙吧。她开心着呢！”挂了电话，便让上菜，一边安慰了下女儿，陈婉嘉习以为常，亦不理会，放下手机，自顾喝着可乐和同学聊天。

吃过饭，陈婉嘉便和同学打车急急的要走，林姝不免又叮嘱许多，强调一定按时回家。陈婉嘉极不耐烦的连连说知道了，匆匆和林姝及林姝母亲道别，然后兴奋的像出笼的鸟儿般飞快的逃离而去。

陈婉嘉兼具陈然的俊朗轮廓以及林姝的精致五官，身材高挑，有一头和林姝一样漆黑秀美的长发，微微有些婴儿肥，但更显得少女的丰腴和娇媚。她似乎总是大大咧咧的满不在乎的样儿，但黑亮的眸里总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孤独与哀愁，却并不似那年纪天真烂漫的诗意的忧郁，倒像一个久经旅行的旅人，独坐在山顶看着远远的落日所显**的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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