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已经三个月没来学馆上学了，这期间，潘伯文和女儿金莲也曾去大郎家探望过几次，却一次也没有见到武家的人影。听乡亲们说；这段时间为了给大郎治病，武秀元夫妇带着他是四处奔波着寻医问药，几乎很少有时间在家。潘家父女为此心中不免稍稍有些遗憾。

上次从武大郎家回来，又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潘金莲心中对大郎甚是牵挂。自从大郎在课堂病倒之今她的没见过他，不知他如今病情如何？一日闲着无事，潘金莲对父亲说；“爹爹，自从大郎哥哥生病之后，我们一次也没见着他，不知他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再去探望探望他。他毕竟救过女儿的性命，如若我们见他不着，我怕武家伯伯会怪咱们不知礼数。想我们潘武两家这么些年来交情甚笃，我们就是奔波劳累几次也无所谓么！不知爹爹可否愿意？”

听了女儿金莲的话之后，潘伯文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的说；“大郎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实指望着他将来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也好沾些福气。谁料想他却在这即将乡试的紧急关头病倒了。真是天不遂人愿呀！我们终究师生一场，去探望探望他也在情理之中。”

“爹爹既然如此说来，那我们现在就去如何？”潘金莲见爹爹愿意再次前去看望大郎，心中甚是欢喜，连忙说道。

看着急不可耐的女儿，潘伯文心中不由掠过一丝惆怅。他明白女儿的心情，可他又不忍向女儿挑明，怕她一时无法接受，只好勉强笑了笑说；“莲儿，我知道你和大郎感情好，急着见他，我也一样。可我们去了多次，每次都吃闭门羹。这样吧，明天我托人去打听一下信儿，如果大郎在家的话，我们再去，省的来回跑路。”

潘金莲见父亲如此说，心中虽说有些不快，但也只能作罢。

前些日子，潘柏文在街上碰到了几位进城办事的武家村的乡亲，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为了给大郎治病，武秀元家现在几乎是一贫如洗，而且债台高筑，可大郎的病能不能治好还很难说。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但想到女儿金莲和大郎的情感，心中不由多了一层忧虑。

又过了几天，一日吃午饭时，潘伯文对金莲说；“莲儿，我打听好了，大郎现在在家，一会儿我们去看看他行么？”

潘金莲一听父亲的话，高兴的说；“好啊！”

吃罢午饭后，潘伯文带着金莲在街上买了些新选的水果和一份礼品，而后便向武家走去。来到武家，见武秀元正在院中低头劈柴，潘伯文上前一步问道；“不知武兄几时回来的，大郎的病情可好？”

正在劈柴的武秀元闻声抬起头来，见是潘伯文父女，赶忙放下手中的斧头，将二人让进屋内说；“潘兄，金莲，你们先坐，我去为你们沏些茶来。”

“武兄不必忙活了，我们也不是外人今日前来只是探望一下大郎的病情。自从他得病之后我和金莲一直未曾见到，心中甚是牵挂，不知他现在如何？”潘伯文拦住要去沏茶的武秀元问。

“唉！”见潘伯文问武秀元长长叹了口气，满脸忧愁的说；“说来话长，不提也罢，大郎刚服罢药，正在屋内休息，先生请！”

潘伯文和金莲跟着武秀元来到大郎的屋内，见大郎半躺在**，面色苍白的微闭着眼。

武秀元来到大郎跟前轻轻说；“大郎，潘先生和金莲来看你了。”

大郎闻声睁开眼，看到站在床前的潘家父女，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潘伯文一把扶住。看着大郎那消瘦、苍白、虚弱、萎靡的神情，潘伯文心疼的说。

武大郎冲潘伯文苦涩的笑了笑，又重新躺了下来。

潘伯文在安慰大郎一番之后，看着金莲那稍显忧伤的表情淡淡的说；“莲儿，你就在此陪着大郎说说话，我和你武伯伯到外面聊会儿。”

“大郎失礼了，老师请便！”武大郎冲潘伯文歉意的笑了一下，说的有气无力。他的笑是那样苦涩，忧伤而无奈，简直比哭还难看。

从屋里出来，武秀元沏了一壶茶，和潘伯文在正屋坐下后，二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唉！为了治好大郎的病，我和小玉是不辞劳苦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的奔波，几乎跑遍了周边所有的州府，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变卖了家中一切值钱的东西，又向亲戚朋友借遍了钱，可大郎的病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始终好好歹歹，几次险些要了性命，让小玉跟着吃尽了苦头。潘兄，你说兄弟我这是啥命？”武秀元越说情绪越激动，一时忍不住落下两行辛酸的泪。

看着武秀元那份伤心欲绝的悲凄模样，潘伯文心中也是一阵凄凉，他轻轻拍了拍武秀元的肩说；“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一切都是命，是上天在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劫数，谁也无力改变。武兄不必过于悲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们做父母的为孩子尽心尽力了，心中就不必过分自责。常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都是个人的造化，谁也爱能莫助。”

看着眼窝深陷，已经瘦弱柴骨的武大郎，潘金莲的心开始沉沉下坠。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那个眉目清秀，自己心仪的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大郎嘛？这不是！她觉得自己编织的那段美好的梦，已经如泡影一样开始一点一点的破灭，变成了一缕一缕的迷蒙轻烟在空中慢慢飘荡，扩散，最终消失于无形。一切都完了，她的希望，她的梦想，那簌簌而落的泪水抵不住她心中汹涌而来的绝望。

潘金莲凄然的笑了一下，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忧伤，用一种无所谓的漠然表情看着大郎，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荔枝，缓缓的，细细的剥开了皮，而后取出黑黑的核弃于地上，将那乳白的，软软的果肉塞进了大郎那干裂的嘴里。她觉得自己此时就像这被剥开的荔枝，挖去了核心，成了一团软软的，空空的壳，没有了心思，没有了魂魄。

大郎索然无味咀嚼着潘金莲为他剥的荔枝，脸上浮出一丝痛苦的尴尬。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蝴蝶，一只曾经一度骄傲的蝴蝶，轻盈的飞舞在**明媚的花丛。虽然也曾在一株美丽的花前停留，但还是义无返顾的向着远方飞去。然而，就在他最自在最潇洒的时候，命运却伸出了它那无情的手，将他的梦想，他的希望和生命撕得粉碎，把其残尸一片一片抛在空中飘零。

屋内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草药味，低沉而凝重。

潘金莲一言不发，沉默着继续为大郎剥荔枝。在剥了几个之后，她对大郎说；“你先休息着，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好的。我去洗洗手，你看这一手粘的。”

“唉！”大郎叹了口气，幽幽的说；“如今我形同废人，莲妹请便。”

从大朗的屋里出来，潘金莲见父亲和武秀元还在说话，便径直来到了屋外。院中的空气清新而阳光充足。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想；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为他剥水果吧！如今，自己那一点可怜的梦想和奢望也破灭了，自己还有什么牵挂哪？既然上天待她是这样的刻薄，自己又何必如此固执，当断不断无穷后患，为了那如海市蜃楼般可望不可即的事情伤怀，值吗？她的思绪走马灯般的旋转着，起伏着。

武大郎独自一人半躺在**，望着泥皮已经有些脱落的墙呆呆出神。想着为给他治病已经弄得穷徒四壁的家，和为自己的病情奔波劳累发愁而日渐苍老的父母，他的心中一阵生生的疼痛。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一个累赘，还不如一命呜呼的好。他曾经多次劝父母放弃，让自己听天由命，可父母说啥也不肯，说是就算拉棍要饭也要将他治好。小玉虽说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她待自己却胜过亲生。每每想起这些，他的心中又会生出诸多的感动，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活下去，把病治好，将身体养棒，而后去努力挣钱，让父母安心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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