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寿和猴子坐在市区一家路边大排档。

因为是冷天，大排档搭了棚子，还用艳丽的塑料纸围着，但不严实，冷风还是

一个劲地往里灌。大排档虽然条件简陋，但生意很好，五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老板

临街掌勺，炒起菜来铿锵有声，锅里不时蹿起老高的火苗，演杂技式的。

这家排档店虽不起眼，也很脏乱，但味道极好，而且经济实惠！秦寿跟猴子常

来。秦寿曾带女朋友来过，但后者觉得店在马路边，环境卫生都不好，有点嫌弃。

猴子点了一桌子的菜，自己却一下筷子没动，单看着秦寿吃。秦寿勾着头，默

不作声，狼吞虎咽，吃着吃着，突然捂住嘴，起身就往外跑，还没跑到街对面的墙

根就蹲在马路上吐得一塌糊涂，引得经过的路人侧目，车辆绕行。猴子急忙跑过去

，蹲秦寿他身边，一手掺着他，一手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让他能舒服一点。排档

老板见状也慌忙赶过来看看怎么回事，猴子摆摆手说没事，待秦寿吐尽了，就又扶

着他回到座位上。

“你小子够轴的，真的躺了四天，什么也没吃？”猴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秦寿没理他，抽一截桌上的卷纸擦了擦嘴，抓起筷子接着吃。

“那你吃慢点呀，饿狠了不能吃得太急！”猴子不无关心地劝着。

“我不想吃，我想拉，但拉不出来！”秦寿突然停下来，抬头瞅着猴子，表情

古怪。

“噢——”猴子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说：“拉不出来就再吃点！”

“你有病呀，拉都拉不出来还吃？”秦寿突然大笑起来，眼里恢复了往日的神

色。

“兴许呢？”猴子也笑了，见兄弟终于恢复正常，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对了

，那小子叫耿三，外号三狗子——”

“什么三狗子，你说什么呢？”秦寿有点莫明其妙。

“唉，就是打你的那个呀！我都摸清楚了，他家就住在东郊耿家村，我找二个

兄弟帮你搞回来！”

“不用了！”秦寿斩钉截铁地说。

“说什么呢，你是我兄弟，你挨了打，我面子上也挂不住呀！这仇一定得报！

不然以后在厂里还混个屁呀！”

秦寿看着猴子，对方的表情激动、愤怒而且相当真实，仿佛挨打丢面子的是他

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与感动。秦寿是外地人，虽然在青城呆了快十年，但

真正玩得铁的没几个，不过猴子绝对算一个，他相信对方说的话不是虚的！

“我不想在厂里干了。”秦寿搁下筷子，递了根烟给猴子，自己也点了一根，

点着，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这几天，我想通了，与其在厂里不死不地

上班，拿那点死工资，不如乘自己还不算太老，出去闯闯！如果自己没本事，在哪

都让人看不起，都得被人欺负。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

再说靠拳头没用，打不赢全世界！”

“话是这么说，但你咽得下这口气吗？”猴子一脸的坚持。

“这有什么，再说也是我先动的手，就当做是教训吧！”

“可不在厂里上班，你能上哪去呢？外面可不是那么好混的！”猴子不无忧虑

地说。

“树挪死，人挪活，这话不错！我就是在那个狗屁工厂呆的时间太长了，呆傻

了！是得换个活法了！”秦寿声音很激动，脸上却是出奇地平静。

“秦哥，打我进厂，就一直跟你在一个工班，快五年了！你为人豪爽仗义、慷

慨大方，又比我大二岁，所以我一直管你叫哥，”秦寿并不懂猴子为什么说这些，

但彼此之间交往的种种画面一一在他脑中显现，猴子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但你别

怪兄弟我说话直，不好听，你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又没有一技之长，真离开

了厂子，你能混得下去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难不成离开了厂子，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们在厂里上班，虽说工资不高，但稳定呀！你

没见新闻上那些在外面打工的三天两头地得找老板要工钱，跟要饭的一样！”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说了！”秦寿说完将目光投向马路对面围墙后面的

一幢摩天大楼。夜色正浓，大楼的玻璃墙幕反射着五色的霓虹灯火，给人一种梦幻

般地感觉。

然而秦寿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最心爱的女人，正在那幢大厦顶层的旋转餐厅

和别的男人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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