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小树林，又回头看了看零乱的工地和远处被开了个大洞的山体，杨威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朝小刘那边走了过去。

“日哟，你龟儿睡得真死，我学鸡叫都好多次了，咋才来！”小刘抻手就给杨威胸口一拳。

“妈的，你当老子想来啊，要不是来这破地方快半个月没闻到过肉香，老子才不跟你干这种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呢！”杨威摸了摸了胸口，很是鄙视地说。

昨天吃完晚饭，小刘跟往常一样和杨威一起坐在一堆钢筋垛上抽烟的时候，很神秘地问杨威想不想吃肉。工地上的饭菜很简单，大多是酸菜、白菜、青菜什么的，还没啥油水，炒的菜就跟水煮的差不多，难得能吃一回肉，就算吃肉都基本是白花花的大肥肉，基本看不见一点瘦肉，连着皮一起炒的。离上一次吃肉都快半个月了，被这家伙一引诱，杨威就同意了晚上跟他去临近一个村子套狗吃。

“你嘿锤子嘛！”小刘是四川人，方言很有喜感，“走走走，再晚点天就亮了，小心遭人逮到。”

工地附近有两个村，离工地最近的一个不到三里地，叫阁老庄，今晚的下手目标就是那里。大概走了不到20分钟，两个人就到了阁老庄的村口，整村的人都在睡梦里，只是或远或近传来几声狗叫，想来这些小东西感觉到他们来意不善，警惕性很高。在村口，杨威把带来的尼龙绳打了个活套，然后两人蹑手蹑脚的摸着村民的屋墙往村里走。在农村，大多人家都养了狗，不像城里那些宠物狗打扮得比人还漂亮，都是散养着的土狗，北方叫柴狗，现在有人美其名曰“中华田园犬”。

要不是那么久没吃过肉了，杨威可狠不下心来打狗吃肉的，以前在家也养过一只大黄狗，取名叫“山猫”，相当的有灵性，很得杨威和杨大爷宠爱。杨大爷去世后，杨威要在镇上读书，没人照养它，不久就失踪了。

走了不远，一只大黑狗就从旁边院里冲出来，横在两人面前，呲着牙，喉咙里发出那种打架时才有的低吼声，整个背部在月光下明显得弓了起来。农村有句话，说是“好叫的狗不咬人”，这是真的，但凡遇到生人叫得凶的狗都极少主动咬人的，无非就是做做样子想把对方吓走。可真要遇到一只狗遇到生人不叫，只是摆出战斗姿态盯着你的时候，可得小心了，这种狗是相当凶猛的。

杨威和小刘立马站着没动了，再动一下的话，这只狗肯定毫不犹豫的冲上来撕咬。互相递了个眼神，小刘慢慢蹲下身子，大黑狗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小刘蹲下是捡石头砸它，它的整个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小刘身上。

小刘看了杨威一眼，做出一个假装扔石头的动作，大黑狗被骗到了，身体往旁边一闪，杨威手里的绳圈也飞出去了，准确套上了大黑狗的脖子，死命一扯，绳套收得**的。大黑狗没料到我们这一手，等它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绳套把它的脖子箍得**的，它叫也叫不出来，只有胡乱翻腾的四肢和撕纸一样的**声预示着它今晚命必休矣。

得手之后，两人扛着大黑狗的尸体，撒丫子就往工地方向跑去，但没直接回工地。跑到小树林的深处，捡了些干柴，生了堆火。杨威从裤管小腿处抽出那把伴随自己多年的军刀，把大黑狗就地剥了皮，割下一条后大腿用一根长树枝一穿，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小刘从他外衣口袋里摸出个塑料包，里边是盐和花椒面，撒在烤着的狗肉上。

“妈的，你这家伙盯人家村里的狗多久了？居然连调料你都能准备好！”杨威在佩服这家伙想得周到的同时，也有点不屑的说。

“啥子嘛，没得盐巴你吃起香啊？”小刘冲杨威翻了个白眼，“老子这叫啥，未雨……未雨……啥子呢？”

“未雨绸缪。没文化真可怕！”杨威摸出一根烟扔给小刘，自己也叼了一根，凑近火堆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小刘接双手接住烟，也叼在嘴上，含混不清地说：“对对对，未雨绸缪，未雨绸缪。格老子的，读完高中的人就是跟老子这些初中生不一样，说话都好有底气。”

“那是。”杨威突然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接受村里乡亲的捐赠，去上大学，今天会是啥样？

狗肉在火苗的炙烤下，发出吱吱的响声，时不时一滴狗油滴进火里，猛地窜一起一团火焰。

“妈哟，这龟儿吃得好嘛，居然还有油！”小刘很是忿忿不平地说，“把老子拉来烤了，怕也没几颗油得！”

“得了吧，你我就这贱命，有啥好抱怨的。”杨威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狗肉，又看了小刘一眼，“跟狗比，你算不错了，好歹有狗肉吃，这狗可没命吃你的肉。”

“嘿嘿，我只是说说，这狗确实肥。”小刘讪笑着，双手不停的搓动，眼睛就差掉进火堆了。

天快亮的时候，狗肉烤好了，杨威拿军刀把肉割成片，两个人就开吃起来。整条狗腿吃完，太阳已经快出来了，工地上已经有几个起得早的开始洗脸刷牙了。两人用剥下来的整张狗皮，把剩下没烤的狗肉一包，又裹了些树叶在外边，拿那根尼龙绳吊在一颗树上，等晚上再来吃。反正这山沟里天气也不热，树林里阳光很难晒得进去，就跟个天然的冷藏室一样，生肉放个两三天是坏不了的。

回到工棚里，十几个工友都还在睡，杨威本来想再睡一下的，可是一看吊在半空那个破闹钟，已经快6点半了，没时间睡了。于是拿了毛巾、牙刷和脸盆就去外边水龙头洗漱。

七点的时候，工友都端着碗在食堂打了早餐，三五成群或蹲或站的吃起来。杨威跟小刘刚吃过狗肉，一点都不饿，只不过光吃狗肉胃里有点燥得慌，就一人打了碗稀饭，坐在钢筋堆上边喝边回味烤狗肉的美妙滋味。

吃完早餐，又是一天劳动的开始。小刘算老工人了，以前学了点钢筋活，所以他是钢筋工，活不算太累。因为刚来不久，杨威主要就干的是从挖开的隧道里，给运送土石方的渣土车装料的纯力气活。好在一天是三个班组轮流上，每个班组干三个小时能休息一个小时，又加上当兵这些年练就的一身好体质，还能干得下来。很多年轻人干这种活吃不了苦，干不长就走了，杨威在这个组里是最年轻的。工地上不比那些白领、蓝领，要什么学历啊文凭之类的，只要肯干，能吃苦，包工头根本不管你是谁，所以，像杨威这种没有身份证明的人还不少，也不知道有没跑路的罪犯在里边，反正，“逃兵”就杨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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