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外婆第一次见戴雨戴雪，是戴雨戴雪出生十二天，家里给她们两姊妹办米面宴的时候。当地风俗，就是孩子出生不满十二天，也就是不到办米面宴那天，外婆外公是绝对不能见的。什么时候兴起的规矩，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反正人们都传承着。见了戴雨戴雪，外婆首先要行见面礼，准备把事先预备好的两挂长命百岁银锁和两对银手镯分别给戴雨戴雪佩戴，但当外婆给姐姐戴雨佩戴完祈祷完打开妹妹戴雪的襁褓，惊讶得她老人家脸色煞白，惊慌失措，急忙让老伴把女儿黄桂英拉到了床边。

桂英，我的儿呀，赶紧把这个丫头片子扔掉吧。母亲颤抖指着戴雪乞求黄桂英道，这是个妖孽呀，不吉利呀。

妈，你说的啥呀。黄桂英怨道母亲说，现在你怎么也变得神神经经的呀。

你看看，你看看。母亲把戴雪抱到亮灯处，把她的虎头帽往上撩了撩，指着戴雪的脸给黄桂英看，你看清了，她满眉皱纹，一脸苦相，丧门星脸，是个灾星。

桂英，你大舅们的那个小栓，那可知道吧，我可没说瞎话吧，出生时我在跟前，落地儿就愁眉苦脸，一脸旧社会，这不，先克死你大舅，再克死你大舅妈。才几天时间，前后半年不到，这一前一后就走了两个人。总不会那么巧吧，你大舅上山砍了几十年柴，也没掉下悬崖，就从小栓这个死丫头出生，不足两个月，就出了人命。母亲越说越气，你大舅妈身体多棒，我不说你就知道，老虎羔子似的，干活比你大舅都有劲，怎么就突然就说死就死了呢，到医院都没查出来得的啥蹊跷病。不都是小栓给害死的，你大舅死后，人家算卦的都说小栓是克星下凡，对父母家人不好，都说让扔山上去或送人，你大舅妈还骂人家算卦的放屁，胡说八道，不信那一套。你外婆抱走偷着送人家了，你大舅妈死活不依，说天也舍不得，非逼着你外婆又把她抱回来。这不，你大舅妈死了，可相信了吧，后悔也晚了。你大舅大舅妈死后，你外婆就把她送人了，要不是你外婆外公也悬乎，非死她死丫头手里不可。

妈，她刚出生，月泊娃儿看着不都是皱着眉头。黄桂英安慰母亲，一长舒展就好了。她的三个哥哥像她这么大儿不都是这样，一个比一个看着难看，小老头样，慢慢不就长好看了。

母亲把两个孩子并排放在一起，让黄桂英仔细比对。

黄桂英来回端量一番，没说什么。

母亲赌气说，桂英呀，两个是双胞胎，一个一脸喜气，一看就是吉祥如意，一个满脸愁容，谁欠她八百两银钱似的。你再看看戴雪，她的两个眼角，都长着黑痣，跟那个小栓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活脱。外婆用力太大，手指戳痛戴雪的小脸，戴雪嗷嗷哭了起来。

黄桂英解释说，一个出生早，一个出生晚。

母亲不服，说，你亲口对我说，她们俩前后就几十秒，差1分种不到。

妈，你不会**，小孩脸多**。母亲黄桂英嗔怪着，气呼呼从外婆怀里夺过了戴雪。

眼角有痣，要有泪流，一生哭穷，是凶相，克长辈。外婆喋喋不休，不再洪生他出车祸死，就是这个死丫头片子给妨死的。不然也不会凑恁巧，嗷，她中午出生，洪生晚上就死，叫谁说说，天下哪有这般巧遇的事。绝对不可能的事，我都要活73岁了，第一次遇到。

妈，你别胡说了，嚷嚷个啥，院里恁多人，听见算咋说哩。

妈不是为你好吗。妈就你一个闺女，洪生走了，养三个男娃儿日子都不好过，这又要两个丫头片子。　妈，你别说了，我知道了。黄桂英质问母亲，你是不是怕我养活不活这两个女儿。　　

不不不，妈不是这个意思，你多想了。妈是怕这个丫头片子妨你。万一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的这个家不就五零四散了吗。

洪生的死与她无关。黄桂英泪涟涟解释说，妈，你知道吗，洪生没出事前大概有半个月左右，有个睁眼瞎算卦的就说他最近有血光之灾，要小心。我只是不相信算卦的，觉得他们嘴臭，好的不由坏的由，也没往心里去。当时，那个算卦的还说有破法，张嘴要500块钱，我也没给，也没当回事。唉，早知道出这么大事，别说500给破了，就是5000，500000，就是卖房子，砸锅卖铁，我也不会眨眼。

母亲惋惜道，是呀，一切都晚了不是，说也白说。

这事我谁都没提过，包括娃儿他爷奶也不知道。黄桂英哽咽起来，眼泪婆娑婆娑滴答在了戴雪的襁褓上。妈，你想想，人家万一知道了，就因为那500，儿子命没保住，人家不埋怨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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