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十六年。
深夜。
一声清亮的猫啼回荡在深重的宫闱禁院内,寒风阵阵,森冷的雾气弥漫了宫殿的每一寸缝隙,暗绿色的扶桑叶扑簌簌地抖动着冰凉的枝脉,更增添了几分冷清。
深宵寒露重。
一个衣着帛娟黄袍的青年不安地站在承乾殿阶下,用右手执着的纸扇不停敲着手板心,缓缓地呵出一口白浊的肺腑之气。背影孤单而落寞。
深青色的瓦当缠亘成片,灰白的墙体透出古旧的剥蚀感,石色的砖地上四处是坑洼的水迹,寥寥落落的夜色覆盖了整座皇宫。
显然,刚下过一场雨,湿雾氤氲,殿檐上的饕餮珍兽光滑可鉴,那龇牙咧嘴古怪的表情煞是狰狞。
这个站在陡长的汉白玉石阶下的青年,就是高宗与武后的长子,当今太子李弘。
李弘并非衔金而生,他出生的时候武后只不过是个刚回宫的嫔妃,受制于王皇后,在后、妃争宠之间充当着一个筹码的角色。
一轮圆缺的银月高悬于天空,散出淡淡的镀金般光泽。
“殿下,夜深霜寒,请您早点回宫就寝吧。”一个褐衣短褶的内侍把手插在宽袖中,弯着腰来恭悯地说道。
一声昏鸦的啁啾回旋在旷远的秋色净空,清凉的风吹动了青年鬓角的丝络,他负手而立,眼底紧是灰暗的胶彩。
承乾殿的榜眼处有一块匾额,上面用圆篆书有四个鎏金大字:明若秋湖;雄伟的璃彩殿堂下正好有一湖光亮的水泓,竟然显着相得益彰。
恭敬地说话之人是太子的媵臣,梳头兼讲读内侍许敬宗,他幼自便被阉割送进宫,是为东宫心腹深有信赖。
“敬宗啊,你不必陪着我,如若倦累便返宫歇息吧。”饕龙黄袍的青年抬着头眺望天空中淡泊的银月,用同是淡冷的口吻说道。
虽说身为皇储的他就是这天,可苍天又懂几分?
短褐内侍不再吱声,默默地弯身退到石墙的转角,衷心守在旁。
玉砖石上的一滩水渍映出一个青年黯然的颓废,在旷远的天地间雾一样的迷茫,更像是一个带伤少年拭泪的自我认定。
每到月缺之夜,太子都会来到这秋湖之濒,屏退所有掌灯的宫人,独自一人在承乾殿下站了就是一宿。许敬宗十分心疼主子,可却不敢前劝也不能禀报给皇后听晓,太子爷如是悒郁,全因了一个人——杨秋湖。
这是一个在整个宫闱讳都莫如深的名字,命运的一声叹息。杨秋湖是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祖孙三代忠于朝廷且是李唐开国功臣,她贤良淑德聪慧丽质,本被皇后娘娘私定为太子妃,眼看着即将过上金富玉贵的日子,哪知这杨氏就是没有福分啊。
武皇后给李弘选了太子妃仅仅三日后,一个劲爆的信息却禀入了甘泉宫,杨姑娘被皇后的姐姐韩国夫人的儿子贺兰敏之奸污了!武后怒不可遏,责令严查,遂后大怒把流放到雷州,但是这杨氏认为身子不洁即自杀了,于事无补。
古来自是家丑可外扬,何况还是皇家的脸面,杨姑娘香消玉殒跟风一起消失后,宫内诸人噤若寒蝉,唯恐触及到上头主子的爆点,引火烧身。
王胄之室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六月初八,农历宜嫁娶纳吉之日,圣皇后又为太子选宰相裴居道的女儿为妃,设嘉礼监督择吉日完婚。
五时三更,日晷渐露头角,赭色出金黄色的光芒。
一夜滴水未饮饱受寒露的李弘终于支撑不住,直直地歪倒了下去。内侍许敬宗见状,赶紧奔跑出来跪着扶起了躺在地上的主子,他用颤栗的双手稳住太子的肩头,一只手掐着人中穴位,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太子爷终于悠游醒寰。
这九重宫阙内,虽然太子乃九五之尊千金之躯,但对于规遵避讳森严的廷闱来说,此事实在不宜惊动张扬出去。
许内侍见主子面如粉白,气血虚弱,便将他支架起来背上宽实的肩膀,一路急急地小跑回咸亨殿去。
殿内香火萦绕,李弘昏昏沌沌睡在卧榻上,那年相逢的场景像走马灯一样闪烁眼前,他突然觉得胸腔内气血翻涌,气闷肺抑着难受,不由得支起身体虚弱地坐了起来。
尘香在静静地烧燃,一缕一缕熏香充盈了整个室内,守在一旁的婢女侍妾们轻轻地摇动雀尾扇子,为躺在榻上的太子送来凉爽的风气。
李弘睁眼瞧了瞧她们,视线却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旋即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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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见倾人城』
阳~三月杏李芬芳你可还记得那折箩伶人扶苏缣秀帕李弘~在紫砂青帐中,~中有一丝苦淡的中~味阔散开来,在他雾霭萦绕的梦中,隐约有一个倩佻的~材在翩翩起舞。此~子生得面若桃花,如~蒲~,见得萦~~纷扰而落,俏俏回眸一笑,秋瞳剪~~如皓雪。~~后有一众骑马行猎的公子,一个个勒~缰绳狠蹬鞍蹄,箭在弦~绷得~~~韧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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