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珍一半相信大叔的评语，沈老板贪婪成性，吃亏的事他不干。不过，还有一半是自己的评价，商人都小心眼，说不定这次他没看准，吃了哑巴亏心里憋屈，两口子口角几句，诱发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就死了。“莫非收了我那玉璧，后悔……因为不值钱，就想不开了？”兰珍心里嘀咕，面色酸楚，这位善良的女人从未做过欺诈别人、伤天害理的事，可如今这沈老板死的蹊跷，兰珍扭住自己的衣袖，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光。

“妈，你去哪儿啊？”夏功见妈妈脸色苍白往灵堂里走，有点害怕。这时，沈家的小女儿湾湾冷不丁看见夏功，哀苦地望着他。她没有哥哥，家里出了这么大事，真想有个人安慰她。兰珍带夏功闯进灵堂，小女孩脸色一红。

“妈，我害怕……”夏功看见灵堂黑白灵幡，心里胆怯。他心思全在红烧肉上呢。妈妈不予理睬，径直来到灵堂前，先给沈老板假棺材鞠了躬，面色凄惶地捏着衣角，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沈家妻女，就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夏功见湾湾用小手和他打招呼，就先跑过去。“湾湾，你家怎么了？”

湾湾就是给他棒棒糖吃的小女孩。两个伙伴熟悉了，湾湾见夏功来到身边，眼泪扑簌簌滴下来。“我爸爸死了！”

“你爸爸？”夏功像个大人似的追问。

“是。”小女孩将红肿的眼睛抬起来，觉得委屈，就抽泣起来。夏功赶紧走到她身边，擦去滴在湾湾手背的眼泪，结果自己的手也**。找了半天，没有擦泪纸，夏功就把上衣扣子解开，口袋里是妈妈常给他备的手纸。他抽出那叠纸刹那间，手指碰到脖子上挂着的一个东西，兰珍眼尖，看见儿子脖子上的物件闪出一道诡异的绿光，顿感眩晕。

玉璧……怎么还在儿子脖子上？兰珍有点站不稳。她要确认，随后看见儿子将穿过龙嘴的红绳紧了紧。兰珍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她知道，沈家人如果看到这块玉璧，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谋杀沈老板的嫌疑了。

“儿子，把衣服穿上！”兰珍使劲用手捂住儿子的脖领子，把那个护身符塞进儿子怀里。

“妈妈，我给湾湾点纸擦眼泪！”夏功误会了妈妈的鲁莽，以为舍不得给人家，“湾湾昨天给我棒棒糖了……我给她手纸擦眼泪。”

“走，咱回家。”兰珍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吞下去的。不过，她觉得该做一件事，突然从内衣口袋里摸出那大叠钞票，颤抖的手指在钱表面荡了荡，还是勇敢地拽出来，脚步细碎地踏过灵堂前面的鲜花，将钱塞进正在呆望她的沈妻手里。

“姐，一点心意。”兰珍出乎意料地表达厚意，让沈家亲属和友人惊叹而发呆，没人认识兰珍，她穿的破旧，面色也有些营养不良，可出手却这么大方，很多人都发自肺腑地对兰珍点头还礼。一大叠钞票少说有一千五，沈老板活着的时候，遇到事情随礼的人很多，可如今他死了，能舍出这么多钱吊唁慰问，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让人惊叹的事。许多人开始嘀咕，沈家至亲好友们人不少，可到现在也没人拿出超过一千元的丧礼钱。

“等等，妹子，你是大功的妈妈吧……”标致女人泪眼朦胧地说，**拉住兰珍的手。

“我叫兰珍，是大功的妈妈，你家小囡子很乖……”兰珍腼腆地回答。沈老板的妻子富芸今年三十五岁，比兰珍年龄大，只是由于保养的好，两人看起来差不多。她握着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不是觉得怪异，而是吃惊和感激。她不缺钱，可丈夫死了，人走茶凉，到现在就没收到过这么厚的丧葬礼……还是湾湾伙伴的家长，她听湾湾说过，夏功没有爸爸，孤儿寡母的，能来吊唁她就知足，上礼确是重了。

“这钱……大姐不能收，孩子说你家里也不宽裕！”

“我的心意，请姐收下。”兰珍眼里噙着泪水，将钱又重新塞回富芸大姐的手里，“沈老板人好，你也别太伤心，有时间我再来看你。”兰珍嗫嚅着说完话，趁刺耳的哀乐声还没把心底悲伤驱散成恐慌，拉起儿子，未等沈妻再说话，就匆忙离去，隐没在玉堂街深处。

兰珍回到家里，插好门，捂着脸进屋。莫名其妙的恐惧和对儿子红烧肉泡汤的内疚双重折磨着她。这位善良凄苦的女人，觉得自己倒霉透顶，就趴在**哭，后来是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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