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到半夜十二点了,阿朱仍没有回来。我很担心,今晚她根本没有打电话或发短信回来,我给她打电话,本地号码无法接通,IVY市的号码关了机。也许她是为了不让乔风知道吧,可是这样一来,连我也无法知道她的行踪了。
晚上有学校的毕业晚会,非常盛大,早就听说花了十万多进行舞台布置,现在一去,果然效果非凡。
只可惜我去晚了,只好站在后面,又累又渴,最后节目还没演完,我就和Emma一起出来,去SW村给阿朱买了一件披肩,是白色的,上面是许多只翩翩飞舞的白蝴蝶。然后我回到了宿舍,看了电影《金田一耕助稻垣五郎系列之三:女王蜂》。明天我的室友糖糖回来,我和阿朱就要睡一张床了。我把糖糖那里略略收拾了一下,不至于她一回来就看不过去。回想起来,毕业晚会虽然精彩,有些情节还是有点雷的。第一个节目是一群学生身着白衣,系红腰带,打着青年会的大旗跳舞,旗上星芒迎风招展。还有一个节目完毕以后,女主持人举着一只小熊走上台,对下面说:“它是刚才唱歌的三位哥哥送的,他们说,它代表2009届全体毕业生,把它留在南凯大学,就如同把全体毕业生的心留下来一样。”全场哗然:“未经我们同意,就送了只熊来代表我们?”“真是太搞笑了……”有一个学生组建的乐队,三个人在台上唱关于学校的原创歌曲:“我爱南凯的姑娘,她们穿着美丽的花衣裳;……我爱那破旧的校食堂,……”听众在下面大笑。最后一句是“我爱洁白的总理像……”
晚上回来以后,见到了班里的其他人。她们拿了漂亮的可伸缩的大荧光棒,见我没看完晚会比较可怜,就送给了我一支。有人说EMMA可能因为没有给她占到座位有些不高兴了,另一人在一旁说:“我们不要在讲她身上浪费时间了。”于是话题就岔了开去。
EMMA是她无数个英文名字之一。她在找工作时投了许多家外企,每份简历上写着不同的名字。她最初的一个英文名字是一个男生为她取的,叫维吉尔,“**”的意思。我的最初一个英文名字也是一个男生取的,叫SIREN,是希腊神话里的精灵。他说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美丽的海上精灵,文字如天籁之歌诱使水手冲向礁石,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没有粉身碎骨,只是心碎了,再也拼不起来。《侠隐记》中,达特安在离开家时,父亲给了他一柄剑,鼓励他建立功业,母亲给了他祖传的刀伤药,说这种药什么伤都能治,只有心伤不能治。可见最难治愈是心伤。
阿朱在天亮以后回来了,换了一身妆束,穿了一件雪花纺的吊带黑裙,上面盛开着艳丽的粉红牡丹。她告诉我昨晚和朋友们唱歌很开心。我责备她不该关掉手机让我担心了一整夜,她歉意地看着我,我摆摆手:“算了,安全回来就好。”她很高兴,坐到电脑桌前。我问:“你不累吗?”她说:“嗯,我过一会儿再歇。”于是QQ窗口再次打开,她兴奋地同人述说着昨夜的歌与笑。然而,当她终于关上聊天窗口,筋疲力尽地倒在我的**时,我看见她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阿朱。”我握着她的手轻声说,“你好好睡,我中午去给你买饭。”
上午我去找JOHN老师给他送录音笔,他星期二要去北京进行采访。我到七楼系里,他还没有来。我在电梯旁边的走廊里等他,把头顶在窗玻璃上看楼下风里树涛阵阵,碧浪起伏,忽然想起前天那个跳楼的人就是从十四层的这扇窗口跳下去的,心里涌上一阵凉意。刚入学我就听说年年都会有人从这座楼上跳下去,为此这座楼被称为“离铸大学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即使是同一座楼,人们选择的跳楼窗口也有所不同。有一年,一个人在半夜从学院楼朝南的窗口跳了下去,在水泥地上用鲜血画出了生命的句号。EMMA的一个同班同学早上去方楼上自习,正好从楼下经过,看见一摊模糊的血肉,这景象对她刺激很大,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独自经过学院楼前面的空地。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具备从南面的窗口跳下去的条件,因为只有老师办公室和大会议室的窗口才是朝南的,洗手间、走廊的窗口一律向北开,所以,如果有谁在半夜从南窗口跳下,那么基本可以肯定他是学院里面的人,而且是有钥匙的硕博或老师。北面的窗口就对所有人开放了,无论是谁,都有机会坐电梯来到十四层,爬上走廊、楼梯间或洗手间的窗子,来完成一次让生命结束的飞行旅程。楼后面的树林也可以让死者安静地枕着泥土安眠,不必像前面空场的水泥地那样任人观看一目了然。不过我还是听到过一句评论学院楼后面的话,是很久以前一个经过楼下又恰好听人介绍跳楼事件的路人甲说的:“这么多树,从上面跳下来还不得像糖葫芦一样被串在树杈上啊?”我无语……
据说此次跳楼的人是外校的学生。另据说,每次的官方说法中,跳楼者都是外校的。
中午十一点,学院楼的门卫在楼的四周各放了一挂鞭,很响,红纸崩得到处都是。大概是为了驱邪吧,今天是跳楼事件发生的第三天。
第二天,我回了一趟星流渡。天气很热,就坐了轻轨,以为轻轨条件会比公交车好一些。我只想对了一半,轻轨上虽然凉快,却不能开窗,汗味、口气、脚丫子味,还有一些女孩子在车上吃早点的气味,真是五味俱全……那里有了一些变化。一下轻轨,就看见了巨大的工地。去年我在星流渡读书时,那里就是一些零散的小工地,可是现在连成了一片,挡住了我的去路。机器轰鸣,钢铁吊臂不知疲倦地移动,垒起一层又一层钢筋水泥的建筑。歇息的民工戴着安全帽坐在台阶上抽烟。一辆面包车里挤着几个身穿T恤的年轻人,看不出什么来路,盯着我的脸向我吹了一声长长的戏谑的口哨。曾经可以穿过工地的路,现在都已经被简易墙拦住,我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等了一刻钟,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在金融街办了一些事情,然后去星流渡图书馆,结果被告知今天无法退还借书证。我很无奈,到许仙那里替宋悦然拿了钥匙,然后跑到翠亨村吃好七水饺。要了最便宜的海带三鲜(什么三鲜啊?全是海带!),每两六个,二块钱,我要了二两,吃得刚刚好,总算心里平衡了一些,然后坐936到轻轨站,在轻轨上睡着了,差点歪到旁边一个穿白T恤戴耳机的平头男人身上,回去时发现有一辆轻轨叫“中国银行号”,可惜不是我坐的那一辆。我坐的上面没写名字。
中午给阿朱打电话,告诉她我不能回去带她去吃饭了。结果她还是关机。我给室友糖糖打电话,请她转告阿朱,过了几分钟,阿朱打电话过来告诉我,昨天刚到的S叫她过去。他住在较远的地方,不过他可以给她找个地方过夜。她很想见他。我说好,你去吧。我心中有一丝歉疚,总觉得阿朱在我宿舍这些天,我常常有事,有一半的时间都没有陪她,有时到了吃饭时间我也回不去,只能由她自己解决。幸好她喜欢上网,宿舍有一台电脑。我每次从外面回来,都看见她泡在网上,不是聊QQ就是玩开心牧场,养鸡鸭,种蔬菜。她的心情不是很好,我看得出来。希望S能够让她开心一些。毕竟他是她的义兄。
S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和S高一同班,和阿朱高二、高三同班。S有时来我们班找他的死党,阿朱和S的死党是好朋友,就这样彼此认识。S认阿朱做义妹,上次寒假还给她买草莓吃。S眼睛很好看,声线也很好,只是有点胖,正在往一百九十斤的路上大步前进。他很会讲故事,有时下课后座位边围了一群女生听他说笑话。所以有些不帅的男生也是很有魅力的。他就属于那一类。高中毕业时我们也是聚散天涯,像现在一样。人的青少年时期在学校里渡过,不用担心生计,虽然也要担心成绩,可成绩不好,毕竟有补救的机会,而进入社会,有些失误是无法弥补的,就要时刻绷紧了弦。
在学校即将毕业的时光,是年轻时最后一点轻松的、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吧!
傍晚的时候我和糖糖穿着学位服到校园里四处拍照,因为大家一起拍时,独照可能比较少,糖糖常常拍不了几张,我还能多拍一点。昨天晚上我和尘的同学们在校园里走过一圈,也是边走边拍,所以我对要去哪些景点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主要就是学院楼、图书馆、SW联大纪念碑、校钟、总理像、“我是爱学校的”石碑铭文、日晷和老图书馆门前水泥地上刻的字迹。昨天我们照完像去吃饭,其经历实在很值得一提:从东门打车去吃米线,到了以后发现米线馆不见了。又打车折腾回东门,罗建议吃西餐,找了一圈,西餐馆也不见了。一行七人只好饥肠漉漉边走边找,最后进了一家烧烤店吃了一顿,东西烤得半生不熟就已经被众人抢光,我吃到最多的是芝麻酱。今天和糖糖拍照之后,已经七点多了,我去实习餐厅想买炒面吃,已经全都没有了,只好买了点汤饭,非常难吃,饭还有点馊味。幸好宿舍里还有半个西瓜,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作用。
晚上去了尘的宿舍,他的室友去了石家庄,我在他那里待到了十一点钟才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宋悦然蹲在大厅里的椅子边在哭,炎荧和小青在一边劝她。我自知不会劝慰别人,就没敢问。想必也是为了爱情吧。她有时和田睿会有小摩擦,我们都觉得她是标准贤妻良母,而田睿有些不知足。爱情是带刺的玫瑰,美丽却扎手,被爱神维纳斯的血染红。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有些人外表看起来是很幸福的,可是心里面的难过又有谁知道呢?我们在网上晒着自己的幸福,个人主页上贴满了情侣们的甜蜜相片,没有人说自己的心事,我们只是把好的一面记录下来,以后翻看时,留下来的都是美好的回忆。让不快乐的事情统统被时光埋掉吧,希望我们能够永远铭记这快乐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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