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眼巴眼望地总算盼回了铁蛋。眼见铁蛋毫发未损，他那颗悬着的心才平稳地落回了实处。

铁蛋出去时，王八就知道他要去干啥。铁蛋虽然没给他说，但他从铁蛋的表情和动作上，还是看出了端倪。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了解的，王八有这个把握。

王八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像自己——处事时时窝囊；王八更知道，只要儿子一知晓那件事情的本末，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当时，铁蛋要出去时，王八本想嘱咐他两句的；可他一看铁蛋脸色铁青着，一副谁也不能惹的样子，就只好张了张嘴，又把到了嗓门的话咽回了肚里。

虽然，王八的腿不能动了，可他的耳朵却一点儿问题也没有。铁蛋一出门，王八的耳朵就支棱了起来。外面的任何一种响动，他都不肯放过。

随着外面的声响，王八的心七上八下地呯呯跳动着。

有段时间，他竟后悔起自己的鲁莽和心急；他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早，就对儿子说起那件事。儿子确实还小，王柱又是那么的威猛！如果儿子因此而有个好歹，他就是把肠子悔青，也会是啥事不顶！

铁蛋在王柱家的过程，王八虽然听的不是很详细，但他也了解了一个大概。

铁蛋一回来，连鞋都没脱，便躺在了炕上；而且眼也闭上了。王八就很是扫兴。

本来王八满腹热望地心思，铁蛋回来、准会给他述说一番刚才的惊天动地。没成想，铁蛋竟闭目养神地自己去回味了。

王八就劝自己：儿子刚才跑累了；歇一会儿，等养足了精神，他就会对我说。

可是时候越长，王八就越看出没那个可能。看铁蛋的样子，他这个爹就是再等八天，也不会等到那个他期盼的结果。

王八就在忍了又忍后，终于忍不住了。他试探地问道：“你去找他了？”

铁蛋睁眼看了他一下说：“你好好地养你的伤吧，啥也别问。”

王八没理会铁蛋的冷淡，仍表示关心地叮咛道：“惹了他，你以后就得小心啦。他那个人毒着哪。如果让他得了手，可了不得。”

“行啦，行啦，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老是念叨。”铁蛋不耐烦了。

王八还不死心，因为有个问题萦绕在他的心怀。于是他又问道：“你娘在哪儿？问他了没有？”

铁蛋听了这句话，砰得一声坐了起来，说：“你别提她！以后，我不许你再提她！”

看着铁蛋瞪圆的眼睛，王八立即苶了，忙闭了嘴，不吱声了。

在铁蛋的记忆里，没有娘的一点儿印象。提起娘，就像说到他从未谋过面的爷爷和奶奶一样。那只是一个笼统的称谓，而没有具体的形象。

十几年了，铁蛋已经习惯了没娘的生活，娘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有或没有。

现在，如果有谁能让铁蛋描述一下娘的话，他一定会说：那是一个只会图自己活得痛快的女人。为了自己能活得痛快，除了她自己的命，她什么都能舍弃！

铁蛋的娘不是本地人，是王八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从人贩子的手里买来的。那一年，铁蛋的娘才十六岁。

当年，当三十几岁的老光棍儿王八，领着花儿一样漂亮的铁蛋娘走进村里时，在街上见到他们的人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王八娶了个既漂亮又娇嫩的小媳妇的消息，象风一样迅速得传遍了全村。

往日一向冷清的王八的家，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村人们一窝蜂似的全聚了过去。当时，真有空巷、空村的意思。

以前，王八走一趟街，也不会有一个人主动地跟他搭话。当时，王八竟成了香茬儿，人们都抢着和他说话。

有人问他，小媳妇说的话你能不能听懂？

有人问他，小媳妇会不会给你做饭？

有人问他，小媳妇会不会给你抻被窝？

有人问他，你跟小媳妇睡了没有？

有人问他，小媳妇的肚子软不软乎？

有人问他，小媳妇是不是跟咱这儿的女人不一个味？

每一次，王八必定满面笑容地有问必答。只是最后一个问题，让王八想答也答不上来。

不光如此，在家里，王八还会殷勤地给每一个到来的人端茶、递烟、发糖块。

有时，王八还故意地让他的小媳妇也这样做。

那个小媳妇操着新鲜的异乡口音，说着让人似懂非懂的话，更是把人们的趣味引向了一个又一个的**。

小媳妇的话，人们无论听懂没听懂，都笑着争相模仿。

王八做人做到那时，才做出了做人的快乐；也从中明白了做光棍儿和做平常人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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