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码头,春末某日,清晨。
晴空朝阳,海风阵阵!波涛激荡,水雾迷蒙。小火轮、航快船、驳船、大客轮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船只拥挤在码头上。挂在船上的各色旗帜,随着海风飘舞,将码头装扮得更加漂亮。乘船归来或离去的旅客,叫卖小吃的小贩,练杂耍的艺人,乞讨的叫花~~各色人等挤满码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随着汽笛的长鸣与“突突”轮机声,一艘小火轮缓缓地停在码头上。不一会儿,船舷上走下各式旅客,他们有的提着皮箱,有的扛着包裹,有的挑担挎篮,有的抱着小孩,迅速汇入码头的人群当中。或是走亲,或是访友,或是经商,或是求学~~人们带着不同的目标,融进这座海滨都市,上演着属于自己的人生故事!
一男一女码头拥挤的人潮中快步走着,男瘦高身材,戴青色礼帽,着灰布长衫,显得儒雅斯文;女人体态苗条,面容清秀,披白色小衫,穿淡蓝色旗袍,透着俏丽大方。他们走了一段路,渐渐脱离了码头最为拥挤喧嚣的地带,在一处茶摊前将行李放下歇脚。男人大口地喝着茶,显然是口渴至极,女人只是呆坐着,眉宇间透着无尽忧虑。
这对男女,正是白玉声和王月华。
白玉声劝不住王月华,但心地善良的他实在是担心这位大小姐会做出什么傻事,便一路跟随她来到海城。船行途中,王月华一直坐在甲板上,抚着胸口,眼睛茫然地望着远方。白玉声注视着这个身世飘零的痴情小姐,心想就算就找到唐云兴又有何用?他虽然是陈世美,可如今这世道哪里去寻包青天啊?
他们俩叫了马车,连住处也没安排,便径直朝之前在丰城打听到的唐云兴的住处——位于杨汇路99号杨公馆而去。
马蹄扬尘,车铃急促。王月华路上一直默默无语,不时地撩起布帘望向窗外。
放眼望去,一条长河贯穿海城,迤逦蜿蜒,波涛滚滚,浪花泛白,自东向西而去。白玉声见长河胜景,忍不住问车夫:“老板,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车夫扬着鞭子说道:“二位头次来海城吧,这是海澜江,我们海城的第一大河。这水非常清,里边鱼虾要多少有多少!这河南岸,是海城最好玩的地方,万民乐园啊、寰球剧院啊、多美世界啊,都在那里!有弹评词的、有演杂技的,有唱流行歌曲的,近处的越剧班啊、黄梅戏班的老板,远处北方的京剧、豫剧的名角,也都常去那些地方唱。二位要是有时间啊,可以去玩玩!”
白玉声点着头,望着远方暮霭中的南岸,眼前浮现出另一条长河:潺潺细流,曲折蜿蜒,成千上万各门各派的艺人唱着说着演着,从远方走过来。一代,二代,三代~~只要这技艺在,这条河便会流淌下去。
王月华没有意思听二人的谈话,她看到在岸边,一个钓鱼人兴奋地拽着鱼竿,一条大鱼从水面上跳跃而出。大鱼在半空中挣扎,翻滚,突然就扯断了鱼线,一下子便扎进了水面。
王月华庆幸,这条鱼自由了,或许它或许会被卡在喉咙的鱼钩扎死,可在那篇水域中它是自由呢?而自己呢?
“江水还很凉吧?”王月华旁若无人地问。
“嗯?不凉,虽然还不到夏天,可已经有些学生在江里洗凉水澡了!说什么强健体魄,强壮国人!~~”车夫回答道。
白玉声对王月华的询问感到很纳闷,可他哪里知道,王月华的心中,此时已产生了无比冰冷的念头!
行了大约一个时辰,伴着车夫拉动缰绳的吆喝和响亮的马嘶,杨公馆出现在王月华与白玉声眼前。王月华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打量着这座公馆:紧闭的铁门,葱郁的林木,掩映着门内西班牙式风格的高大楼房。王月华抬头望去,目光停留在一扇扇设计精巧的窗户前,洁净的玻璃反射耀眼的光。她猜想,或许此刻,唐云兴正在某扇窗前望着她。他在暗笑自己太天真痴情或是对玩弄抛弃自己而沾沾自喜?
一辆气派的两轮箱型马车摇曳着铃铛,停在大铁门前。一个西装笔挺,手持文明棍的青年男子从车上走下来。接着,马车的踏板上伸出一只纤细玉手,一只精巧的高跟鞋。青年男子微微欠身,牵着这玉手,将一个女子领了出来。这女子衣着华丽,相貌温婉,显得雍容华贵。
这男的是唐云兴,而这女的则是杨珊。
白玉声看到,王月华**地盯视着这对年纪,身体如筛子般颤抖着。她张着嘴,急促地**着。白玉声生怕她会闹出事来,正想过去把王月华拉住,可终究晚了一步,王月华几个箭步便朝唐云兴夫妇窜了过去!
“唐云兴,你混蛋!”一声凄厉的喊叫,还没等唐云兴反应过来,一记重重的耳光已经抽打在他脸上。他看到王月华正怒视着自己,惶恐从眼神中一闪而过,接着又恢复到之前那冷漠的神情。
“你干什么,疯了吗?”杨珊抢到王月华跟前护住丈夫,她心疼地用手帕擦擦丈夫的脸,愤怒地质问着王月华:“你干什么打他!”
唐云兴对着妻子耳语几句,接着送上一吻。杨珊点头微笑,双臂抱胸,对王月华说:“哦,是王小姐啊。云兴选择了我,没有选择你,因为他爱我,不爱你!他是先和我在一起,后来又认识你!和你,不过是逢场作戏吧了!”
杨珊轻蔑地白了王月华一眼,扭头在唐云兴嘴边送上一吻。
唐云兴从杨珊身后探出头低声说道:“嗯,咱们到此吧!我爱杨珊,我不爱你。我现在过得很好,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呵呵,我们家啊,不欢迎你!要没什么事儿,你和你那俊俏的小哥儿,轻便吧!”杨珊亲密地挎着唐云兴的手臂,朝里边走去。
王月华一动不动地站着,她面色苍白,红肿的双眼不停地涌着泪水。对唐云兴的质问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事到如今,那些疑问已经毫无意义。王月华只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白玉声赶忙将她扶住,与马夫一起将她抬到车里。
唐云兴默默地看着,载着王月华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远方,心中不停地默念着:“爸爸,阿秀,月华对不起,我太想出人头地了!”
白玉声带着王月华在这家临江的小旅店安顿了下来。次日清晨,白玉声去敲王月华的房间门,发现王月华竟已离开,只留了一封信在桌子上。白玉声拆开信,识字不多的他看到“死”、“永别”等字眼,只惊得一身冷汗!他赶忙跑线楼梯,请旅店老板帮忙辨认。
“老板,老板”白玉声大喊着,慌张地从楼梯上跑下来。他打了两个趔趄,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楼梯口。
老板小心翼翼地扶起小伙子,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说道:“哎呦呦,小伙子,这是怎么了?摔得痛不痛?”
白玉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板~~有没有看到,我妹妹,就是和我一起来投诉的那个!”
“啊哦!她早上说出出去逛逛!顺便给你买些吃食!”旅店掌柜说道。
白玉声顾不得痛,从身上摸出一封信递到老板手中,焦急地说道:“掌柜的,我认识的字儿不多,帮~~帮我~~念一下”
掌柜招呼伙计给他戴上老花镜,他把信摊开,慢慢念起来。
“玉声兄如晤:与兄数月相处光景,令妹感喟不已!自苍翠山匪巢相遇,命悬一线;相伴至海城,辗转飘零。幸得兄照顾周全,妹不甚感激。家父病亡,故园不在;情牵唐生,怎奈薄情相负!妹欲生,则日日孤苦痛悲,若死,则随家父魂不远矣,故生较死为苦也!
兄技艺精湛,若于海城安业,必有所成,亦免受漂泊之苦。望兄听妹此言!妹今已了无牵挂,一心赴死,自沉于江中,此与兄永别。如有不解处,望请旁人指教。当尽吾意为幸。妹,月华绝笔。”
不等掌柜的慢吞吞地念完,听到“自沉于江中”一句时,白玉声已经如离了弦的箭奔出旅店门去。
他一溜飞快地跑到江边,只见江畔聚集了一些路人。他们指手画脚,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他慌忙跑过去,拽住一个行人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行人被他的样子惊呆了,支吾道:“早上,天还没亮透,有人跳江!”
话音未落,白玉声已经瘫坐在地上,他喃喃地说着:“王小姐,你怎么那么傻啊!”
七八个警察跑过来,张罗着救人。白玉声跑到一个警官模样的人面前哀求着:“长官,我妹妹掉江里了,请您救救她,拜托了,拜托了!”
《海城晚报》简讯如下:
月日清晨,海澜江北岸,有女子殉情自尽。据知情者称,该女子因男侣嫌弃抛弃,情郁于中,遂寻短见!今辖区内巡警正尽全力于江中搜救,截止发稿之时,亦不见女子踪影。据负责巡长称,此女生机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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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金槐』
海城是一~与康城完全不同的城市,康城地~内陆,小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透着古朴典雅;而海城则滨临大海,朝~海风,暮听涛~,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奔放的气息:皮~、语言各异的人们在这里来来往往;有轨电车带着叮叮当当的~响,缓缓~过柏油马路,气派华丽的各式建筑矗立在路边。傍晚时候,点点灯光渐次亮起,装点出别有一番风味的夜世界:~咸的晚风,~杂着留~机里~~动听的~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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