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浩每次回康城看望父母前，总是习惯给黄亦柠打个电话。他在武汉，黄亦柠在上海，他的父母和黄亦柠没任何关系，何以养成这一习惯，他没研究过。

所谓发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彼此之间有着太多丝丝缕缕的联系，真要研究，恐怕是件大工程。

他跟亦柠六岁就认识，小学和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也在同一所学校，直到上大学，两人才算是离远了。

钟浩家住在康城老城区梧桐路，黄亦柠家住青杨路。这是两条平行的街区马路，从钟家到黄家，走路只需十分钟。另外，两家的大人关系也不错，母亲沈勤跟亦柠的妈妈萧宁阿姨走动并不频繁，母亲却挺看重萧阿姨，总说她一个人撑起一个家，不容易。

钟浩记得他跟亦柠初次见面时的情形。那是小学一年级开学第一天，放学回家路上，钟浩边走边玩，然后，他跟同路的一名女生说起话来，女孩声音清脆，笑容羞涩，从此他认识了这位名叫黄亦柠的女孩。

多年以后，黄亦柠回忆起这段往事，承认他俩是在回家路上正式认识，但她记忆力惊人，当天发生的一切，亦柠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说：

“那天回家时，走到十字路口，我不大确定自己该往左还是往右走，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呢，一个男孩猛然扭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一看，面熟，好像是我班上的，就大着胆子问他，青杨路是左边走还是右边？男孩吸吸鼻子，结结巴巴地告诉我，他不知道梧桐路往哪边走。

记住，他说的是梧桐路，而不是我问的青杨路。我向他指出了这个问题，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俩就结伴一起走了。老天保佑，碰巧蒙对了方向，没走多远，我们都认出了路旁熟悉的建筑物，两个人兴高采烈地闲聊起来，交换了姓名，从此成了放学时结伴回家的好伙伴。”

钟浩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完全不记得这些，尤其是眼泪兮兮地面对同班女生，他想象不出自己的那副模样。

然而那时他才六岁半，一个年幼无知的男孩，上学第一天，忘记回家的路，哭啼啼的，这种事完全可能发生。

让钟浩害羞的是，亦柠言之凿凿，绘声绘色，他听着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捂住亦柠的嘴，揪揪她**的脸颊，跟她说，别说啦，别说啦！

他当然不能这样做。尴尬的是，他的下身竟然起了反应，裤裆处凸起，随时都有被亦柠发现的可能。钟浩偷偷瞟了亦柠一眼，还好，这死丫头眉飞色舞的，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任何变化。

钟浩的脸色越发红了，两手悄悄挪到两腿之间，遮盖他动了邪念的罪证。他东张西望，怪不自在的，只求亦柠赶紧消失。

偏偏亦柠仿似存心逗他，忽然扭过头，瞪大眼睛望着他，望了会儿，咯咯娇笑，满意极了。

说这些时，他们已经初中毕业，都考进了康城一中的高中部。

之前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不像小时候那样亲热。这次谈话之后，钟浩更是刻意回避与亦柠的单独相处。

他害怕，他恐惧。亦柠是自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女孩，他居然，会对她心生绮念！

而且，那是他第一次不受克制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在白天，发生这样的情况。

所以，进了高中后，钟浩发现他俩分在不同的班级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当然，尽管后来他们极少单独相处，却并不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等到高考结束，钟浩知道亦柠将去上海读书，也只是模糊地意识到他们会分开一阵子。他从未仔细想过，亦柠会在离他很远的城市定居，恋爱、结婚、生子，与他渐行渐远，直到彼此的生活再无交集。

这几年他只在寒暑假见过亦柠几次，推心置腹交换小秘密的岁月，一去不返。他们分别有了各自的感情经历，各有各的欢喜和烦忧，无师自通地懂得如何处理异性间的友情。

奇怪的是，钟浩还是清晰地记得那天的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兄妹亲人一般的感情，难道也敌不过人性的本能？

如此一来，也就不难理解生父与亲生女儿、兄妹之间乱伦的案例。而那些西方传说中，众神之间乱七八糟的血缘与姻亲关系，也就不再令人匪夷所思。

高中阶段的课业，繁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是，十六七岁，正是少女怀春少男钟情的年龄。有一阵子，钟浩特别留意过文科班的一名女生。让他烦恼的是，即便如此，即便他敢对天发誓，他，钟浩，对黄亦柠的感情纯洁得像珠穆朗玛峰上的雪水，不掺杂一星半点儿的杂质，令他梦遗的对象，却并非文科班的那名女生，而是亦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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