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第二日，正是中秋佳节。雨婷婷在书院大摆筵席，宴请学子一起吟诗赏月。学子们虽然高兴，但素怕夫子严厉。谁敢尽兴？不过是略吃些酒、用些茶点、佳肴，并不敢太过放荡。因此虽有良辰美酒、赏心乐事，场面未免有些拘束。

雨婷婷坐了一会儿，见大家如此，知道是怕自己的。又不想破坏了蓝峰他们的兴致，便起身推说乏了，让学子们尽兴，便要回府。

学子们见她起身，都随着站起，恭恭敬敬地目送她离开。待雨婷婷的身影消失在那抹百合之后，众学子立马换了副模样，吃酒的吃酒，划拳的划拳，都放开了玩，不必尽述。

蒋玉见此，便向尹赫、蓝峰、蓝喆三人道：“我有个主意。各位不妨一听——咱们趁夫子不管我们，偷偷溜出去，玩个痛快吧！”

大家一致赞成，都说“现在就走”。那霖娘、冰娘二位姑娘也来了兴致，因此央求一同出去。美人儿有求，焉有不应之礼？于是这一行人悄离了席，趁着其他学子喝得天昏地暗之时，从偏房一侧的墙垣翻了出去——那霖娘、冰娘、蓝喆三位不会武功，少不得要尹赫他们带出去的，不必详述。

却说他们出了学院，走了不足百米，只听蒋玉一声口哨，便看见从森林里疾驰出一驾马车。

马车渐渐接近时停了下来。蒋玉一挥手，那驾车的车夫便将马鞭递上、退了下去。蓝峰忙扶了蓝喆上车，又去请霖娘。蒋玉也扶了冰娘上车，一时六人全坐进马车。蒋玉这才发觉：刚才没留下车夫，如今只好自己来驾车了——唉，权当是为了兄弟吧！便坐到外面去了。

那冰娘自从同蓝喆吵了一架，自个儿觉得面上过不去，因此也跟了出去，“我来帮你！”蓝喆知道她还在生气，十分无奈地看了哥哥一眼。倒是霖娘善解人意，轻轻拍了拍蓝喆的手道：“没事。”

蓝峰见她二人感情日笃，越发高兴。倒是那尹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是糊涂、又是发窘，只当霖娘和冰娘同时喜欢上了蓝喆，忙把视线移至窗外。

却说车内一行人说说笑笑，车外蒋玉、冰娘却一路无话。好容易将车赶出林间小路，穿过闹市，直奔“添香楼”。所谓“添香楼”，不过供有钱的纨绔子弟挥霍的梨园罢了。这楼中女子，与别处不同，虽只有十二位优伶，却是琴棋书画，略懂一些，又都有些姿色，倒把有些大家闺秀反比了下去。

才停了车，便听见冰娘大叫起来：“疯了吗，蒋玉！你这个家伙，怎么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来了？——这是女孩子能来的地方吗？”

车内霖娘、蓝喆、蓝峰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忙掀了车帘向外看了，却见“添香楼”三个大字盈于匾上。“好飘逸的字儿！”蓝喆、霖娘都赞叹道。于是一行人都下了车。蓝喆急着想要结识题匾之人，拉了霖娘便要进去，早被蓝峰拦住了，“这地方似乎不大好，先别进去。”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蒋玉一眼。蓝喆、霖娘二人听了这话，也都齐齐望向蒋玉，想听听他的解释。蒋玉并未觉此地有何不好，听见他们都说不好，反而愣在那里，哪里还能解释？

尹赫见状忙替蒋玉辩白道：“这地方是蒋玉表妹家经营的梨园，里面的姐姐不过是唱唱戏文，没什么不妥的！她们个个儿博闻强识，比男儿不知强百倍、千倍呢！”“戏园子不是‘怡红院’、‘倚翠楼’之类的花街柳巷之地，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况且……”蒋玉略舒了口气，忙接过话来，才讲了这些，便后悔起来——那霖娘、冰娘都是女儿家，如何听得这话，早羞红了脸。不过，更令蒋玉纳罕的是，蓝喆那小子怎么也、脸红了……正在那里兀自出神，却被蓝峰当头一拳，“好啦！别再啰嗦了！信你一回就是了——还不带我们进去？”

蒋玉越发高了兴，也就把刚才的疑惑丢进了爪哇国，进门便嚷：“如月，如月，我来了！”

且说此时楼内好不热闹，四处珠帘争辉，红绸铺地。戏台上，几个执牙板的丫头正唱着“燕飞来，问春何在，惟有池塘白碧”——却原来是郑燮的《淡黄柳》，唱得正起兴。这本是一曲词，却被如月胡乱谱了曲，编成戏曲，教丫头们学了，唱着玩罢了。

一时丝弦管乐齐响，哪里闻得蒋玉叫嚷？——台下的看客们，或“咕噜噜”大口喝水、或边嗑着瓜子边不时瞄一眼台上的姑娘、或大口啃着水果、或倚椅而笑、或呆若木鸡，更有甚者，趴在台前伏在那里，专门盯着姑娘们的芙蓉脚看，边看边发出一阵一阵的唿哨声。蒋玉登时觉得头冒金星、两眼似欲喷出火来，也不再叫嚷，阴着一张脸进了后院。不一时，几个黑脸莽汉从后院走了出来，对着那些看客道：“梨园今日有客，各位请回吧！下次再来！”不容分说便将他们撵了出去。又有几个身着绿牙掐花衣裙的丫环收拾桌椅，独不见“添香楼”十二绝技女子，却是为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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