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么回事，”任子杰娓娓道来，“前几天，我不是在你这儿拿了副画嘛。我直接拿去书画市场卖，谁知道到那里一说是你任子锋的画，人家都不信，还说如果真是你的画，他们根本就接不了，那得到大市场去。他们告诉我说，全四川能做这生意的，恐怕只有墨语的韩老板了。于是，我就拿着画去成都找到韩老板，跟他说我是你哥哥，韩老板就提出要登门拜访了，这么着，我们就来了。”

“噢，原来这样！”任子锋听明白了，他其实也想到任子杰大概没地方卖他的画，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嘛。

韩浩文开口道：“其实，我早就想来拜访你了。你获奖的消息，我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当时看到你是咱们德阳人，心里很是兴奋，想着没准哪天咱们可以合作也说不定。昨天，你哥哥来成都找我，说是你的作品，我很惊讶，仔细看了他带过来的画，实属造诣深厚的作品啊，所以，也顾不上失礼，就连夜跟他一起赶过来了，有打扰的地方，还请见谅！”

“没有，没有，韩老板客气了，你远道而来，还等了我这么久，是我失礼才是，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当然不会。客套话咱们不说了，说正题吧。”

“好，韩老板请讲。”

“我突然到访，任老师可能对我还不了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书画市场的人说我是全四川唯一能代理你作品的人，这话其实不虚。我是1990年开始接触书画的，开始纯粹是兴趣趋使，就是喜欢研究，从古至今，每位大师的作品，都是我研究的对象。好在家底丰厚，两年后，我就开始做起了书画买卖。开始也是开了家小店，慢慢做大，店面从德阳开到成都，再开到北京，经营的书画也从仿制品到赝品再到真品。中国书画家协会的好多会员是我的朋友，在他们的引见下，我参加了几次中国最大的书画交易，增长了不少知识，也做成了几单跨国生意。不谦虚地说，只要你任老师把作品委托给我，我就敢向你保证，会以最高价格成交，当然，分成比率，咱们可以慢慢谈。我是非常有诚心有诚意地想与你合作，不知，任老师意下如何？”

任子锋听得有些懵，他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作品的去向问题，昨晚的慈善晚宴他才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作品的价值。于是，他说：“韩老板，可能你也听说了，我之前出了一场车祸，晕睡了三个月，获奖的消息，都是在我恢复意识以后从护士口中听到的。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我到现在还没完全适应，当然，也还没考虑自己作品的去向问题。非常感谢你对我的赏识，至于合作，容我考虑考虑好吗？”

韩浩文爽快答应，“当然，考虑是必须的。只要你有意委托我，所有的细节，咱们都可以慢慢商量，你觉得呢？”

“好，那样最好，看得出韩老板是爽快之人，如果我们合作，想必一定非常愉快。”

两人友好握手，任子杰也跟着掺和，“子锋，不如带韩老板去看看你的作品啊！”

韩浩文跟着兴奋地说：“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任子锋不好拒绝，就带着他们俩人来到了他的创作室。创作室里面已经被周倩收拾得井井有条，完成品、半成品、人物画、风景画、抽象画等等，韩浩文如同见到一屋子珍宝，兴奋地观赏着，一会儿赞叹抽象画画得意境深远，一会儿赞叹动物画画得惟妙惟肖，一会儿赞叹《暗夜的深海》简直如同身临其境，突然，他被一副人物肖像画迷住，死盯着半天没有反应，好一会儿他问任子锋，“这也是你的作品？”任子锋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画，一个长发女孩坐在窗边，眼睛注视着远方。画面里她好看的侧脸，她深邃的目光，她飘逸的长发，她弯弯的睫毛，连同窗外的景致，好似一把尖刀，直**人的心肺。任子锋自己也惊呆了，画里面的女孩是谁，她在做什么，我认识她吗，为什么会为她作画？想到这，他感觉他的心开始收紧，好似有股看不见的力量挤压着它，心痛得难以名状。他大声叫周倩，“周倩，赶快过来！”

没等周倩过来，韩浩文说：“任老师，这副画我实在喜欢，我想个人买下它，你开个价，我绝不还价。”

任子锋冷冷地说：“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一会儿，周倩从远处跑过来，呼哧带喘地说：“怎么了，怎么了？”

任子锋训斥道：“不是跟你说了，所有有关这个女孩的作品都给我收起来，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做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见这副画实在好看，收起来可惜了，所以……”

“所以什么，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收起来，现在，马上！”

周倩吓得差点丢了魂，赶快跑过来把画收起来。

一旁的任子杰不明白弟弟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不就是一副画吗，让人看看都舍不得？难得韩老板看得上，由得他开价，这样的机会都不要，真是傻透了。怕场面尴尬，他解围道：“真是不好意思，韩老板，我弟弟自从发生车祸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让你见笑了，希望你别介意啊，别介意。”

“没事，没事。”韩浩文也赶忙自嘲地说：“是我不好，没问清楚，就说要买。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是常理嘛。对不起啊，任老师，让你为难了。”

任子锋这时也恢复了理智，挤出一抹微笑说：“韩老板，这副画不瞒你说，是我的私藏，实在不能割爱。”

“我明白，我明白。”韩浩文拍着任子锋的肩说：“每位画家都有他的‘至爱’，是无价之宝。今天能一睹，已经是我的荣幸。”说着，他看了看腕表，“哎哟，都这个时候了，我不多打扰了。任老师的电话能否留给我，方便我们日后联系。”

“没问题！”任子锋把自己的电话报给韩浩文之后，送他出门。

客人走了以后，任子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有些抱怨地说：“我说，子锋，你今天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副画嘛，卖给他，你回头再画嘛，画个一模一样的。画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是错过了。”

任子锋斜了一眼任子杰，不屑地说：“所以，你成不了画家，也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珍贵的东西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的唯一性与不可复制。如果梵高画了一百副一模一样的《向日葵》，你认为它还会成为世界上最昂贵的画作之一吗？”

任子杰哑口无言，他本来就不懂油画，更不懂得谁是梵高，什么是《向日葵》？看到弟弟脸上的严肃，他清楚，他不能再招惹他了，今时不同往日，弟弟高兴他是他的哥哥，弟弟不高兴，他屁都不是。想到这，他坐直身子说：“不说这些了，一大早上的。对了，上次你不是说有时间请咱姑咱舅，还有小辉，来家里聚聚吗？你没时间我知道，要不你看这事儿，我来张罗张罗？”

“行啊！”任子锋站起身，“你定吧，有什么需要跟张姐说，你们想怎么弄怎么弄，我不插手。”

“好，交给我吧。”看任子锋起身要走，任子杰忙接着说：“子锋，另外，还有一个事，你看你能不能帮帮忙。你嫂子单位吧，最近开发了一处商品房，作为福利，给他们员工内部价，比市价便宜四分之一，我跟她合计着，要不我们也弄一套，就是手上的现款不多，你看……”

没等任子杰说完，任子锋打断他道：“有钱买，没钱不买，这事我帮不上忙。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救急不救穷，我觉得很有道理。”说完，任子锋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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