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第一道菜端上来，是清时最喜欢的腌笋鲜。时令菜，在四月吃最合适，竹笋都是沾着露水的新鲜。

她把碟子移近莫恩冬一些，介绍到：“这道菜是这家的招牌，春天吃时最正宗，用腌肉、鲜肉和春笋慢火熬成，味道特别足。草书大家怀素最喜欢的江南名菜就是这道，你尝尝。”

莫恩冬依言夹起一筷子，味道果然鲜美，是久违的家乡味觉。

“很好吃，看来我那个时候没有口福。”

“那现在就好好补回来吧。”

清时也开动筷子。菜陆陆续续上来，两人吃得无比尽兴。略有间隙，清时观察莫恩冬吃饭的姿态，和顾云生一样，吃得不多，细细咀嚼，每一筷都从容不迫，优雅地像一只猫。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顾云生，也不知道他现在和王小蘩怎么样了？有吃晚饭了吗？

莫恩冬也观察清时，每一道菜上来时，她都要等客人动了第一筷才会去吃，看得出很懂礼仪。吃得太沉默的时候，又会随便说上一些关于菜的典故，活络气氛。只简练几句，全无卖弄学识的感觉，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青玉般通透无比，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学中文。

这一餐饭，吃的宾主尽欢。清时走到柜台付账，才知道莫恩冬刚刚借听电话，已经付过了。

她有些怨怨地看向他，“说过是我请你吃饭的啊？”

他抚额笑，“我在英国受的绅士教育中有一条就是不能让女士买单，AA都不行。再说，也是因为你，我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儿的菜顶多只能算小家碧玉，他这样的身世，必定出入高档酒店，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尝过。清时知道他这么说也只是迎合，没有说什么，收起钱包，也没有再固执。只是气氛有些冷了。

莫恩冬敏感地察觉到了，看她微凝的脸色，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试探着问：“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也许我们身份相差很大，人生际遇也很不同。虽然认识不久，可是我把你当作朋友，朋友之间请客吃饭是最亲近平常的事，可是你这么做，好像是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莫恩冬连忙摆手解释，“这是误会，是文化差异带来的误解。”见她脸色缓和下来，顺手指向那一条小吃街上的一家梅花糕铺子，说：“那你再买个梅花糕我吃好了，以前在S大嘴喜欢吃的就是这个。”

清时笑他的孩子气，但还是开心地跑过去买了两个回来，“蓝莓味和鲜奶味，选哪个？”

“鲜奶。”

于是，两个刚刚已经饱餐一顿的人，又吃进了一个梅花糕，撑得差点噎食，还是叉着腰，相视大笑。

又散了一会步，带莫恩冬在S大随意转了转，然后在送他到校门口，清时晚上还有课。

“现在心情怎么样？”

“不去想，就很好。”

他拿出名片给她，“我也算你半个前辈，以后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找我。”

清时双手接过来，上面写着某某建筑工作室，首席建筑师。她对着这方面虽没有多大了解，但直觉身份不一般。小心地收进口袋里，笑道：“那以后找不到工作可以来找前辈吗？”

他莞尔，“你学中文的，端茶送水，跑腿小妹可不可以？”

“哈，这么看不起学中文的啊！”

“别介意，开个玩笑。”

送走莫恩冬，离上课时间还早，清时在学校里随便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美院的门口。断臂的维纳斯雕塑和她相对，她踯躅了一会，终是没有走上去的勇气。匆匆折回头，跑出去，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胆小鬼。

假装着心无旁骛地上课，可是有什么好听的呢？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清时认真地做着笔记，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用功的学生。她只是不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或许她该考虑下生计，酒吧那份兼职做不了了，她想着是不是可以去做家教。虽然收入远没有那么多，但毕竟人轻松很多，清时这样不争的个性，和小孩子处在一起全不费心神。

这么想着，陈宝龄打电话过来，清时按掉了。不过几秒，又是林青峰的电话。她想也许有什么事，接起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清时，顾云生和你在一起吗？我一下午没有找到他，手机也是关机，常去的地方也没有他。”

想到他刚才冷如地极的眼神，清时一阵委屈，故意冷漠道：“他又不是小孩子，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林青峰叹气：“清时，这不是赌气的时候，你又不是不了解顾云生，他生气的时候什么做不出，也许这时候正犯了事在警察局待着呢。”

被王小蘩踢出局，也许真的是顾云生不长不短的人生里发生的最重大的事情。清时咬着**，很久才挤出话来：“那你们在学校门口等我一下，我5分钟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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