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才的一番大动静，沙发上醉酒的陌生男子有些被惊醒。莫恩冬迷糊地睁开眼睛，只见四只眼睛对着他，一对好奇，一对关心。离他近一些的那对眸子，黑白分明，像是被清泉濯洗过，他恍惚地看着，不自觉手已经伸向它，以为是夜空中的星星可以摘下来。

这时，传来高跟鞋踩过光滑地面错落有致的咯咯声，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Aaron……”喊的是他的英文名字，他皱了皱眉，由此知道来者是谁——卢郁婷，他的大学同学兼助理。

清时她们自然地转头看，吴江说的没错，确实是白领丽人的打扮，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穿在她身上，干练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您认识这位客人吗？”

“哦，我是他的朋友，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我这就结账带他走。”卢郁婷走近些，观察莫恩冬醉酒的程度，还好，没有前几天厉害。眼光瞥到他的手**抓着人家女孩子的手，歉然一笑，“对不起，他最近烦心事太多，借酒消愁，冒犯了。”

清时不介意地笑笑，任由她微用力把两只手分开，无奈对方还是不合作。这时吴江走过来，说：“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们酒吧快打烊了，能麻烦您先随我去柜台把酒水单结了吗？”

听到这话，卢郁婷直起腰，喘了口气，对清时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再照顾他一会，我结了帐就来把这个大麻袋扛回去。”

这个比喻让大家都笑了，她也笑着踩着高跟鞋熟门熟路地跟吴江去结帐。

其实莫恩冬这个时候已经清醒了，只是不想张开眼看到卢郁婷失望的眼神。听到她走远的脚步声，他才睁开眼睛，坐直身子。那抓紧的左手自然也松开了。他清楚自己认错人了，这个女孩不是他在找的林写意。只是两个人身上又有一种莫名的相似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才会让他有一时的恍惚。松开她微热的手，胸口突如其来有一种失落和空虚。

“对不起，我借酒冒犯了你，请原谅。”莫恩冬顿了顿，站起来，弯腰道歉。

清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慎重，连忙摆手道：“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人都有难过失意的时候，这时酒是很好的朋友。”

莫恩冬看定眼前这个女孩，她的五官清秀，是江南女孩典型的那种长相。算不得惊艳，只是面容温和，一双眼睛显出聪慧，又有哀愁蕴在里面。看样子不过二十岁，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怎么会有那么哀愁的眼神。这让他有些好奇。

卢郁婷很快回来，见莫恩冬站着，诧异道：“这么快就醒了？”

“嗯，走吧。”他朝众人微微颔首，道了声再见，率先走出去。卢郁婷连忙跟上，悄声问：“你把那个女孩当成林写意了？”

低沉的声音，“有那么一个瞬间。”

“嗯，长得倒不是很像，但感觉上很像。我没记错的话，林写意今年应该是24岁吧。”

“Elias，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到此为止。”他微蹙起眉，卢郁婷也知道那是他的禁区，也不再提及。两人一路无话，出了酒吧的门。

已经十二点，外面却还是灯火跃动，看不清夜空真正的颜色。垃圾桶边的流浪猫流浪狗没有了踪影，该是躲起来睡觉了，上海这座不夜城，夜生活却才刚刚开始。莫恩冬面对骤然而至的亮光，有些不太适应，闭了闭眼睛，站在马路上，瘦长的身影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萧索。

“刚回国，时差还没有调过来吗？”

“这里的空气不好，比英国的雾气还要在糟糕。”虽然说着不喜欢，但他语气淡淡，似也没有包含着什么感情。

“慢慢会调整过来的，毕竟是自己的国家，而你也不过出去了8年。”卢郁婷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安慰道。

莫恩冬点了点头，随手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车锁应声而落。

“你还开车？”

“没关系，我已经清醒过来了。”

“那也不行，我可不想你英年早逝，我还靠着你养我呢！”卢郁婷一把抢过他的车钥匙，径自坐进驾驶坐。莫恩冬轻笑，但也顺从地坐进车。

正要发动，却见到酒吧里跑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匆忙的样子，手里攥着一个手机，跑到路口拦出租车。

那人正是陆清时。

卢郁婷咦了一声，道：“那不是刚刚照顾你的那个女孩吗？好像急着要去哪里。这个时候很难拦出租车，我们顺路载她一程吧。”

“好，我下去喊她。”

清时没有留意有人朝她走过来，直到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个时候不方便叫车，不介意的话，我们载你一程好吗？”

她顺着他的手，看向不远处的那辆白色汽车。虽是夜色中，也看得见那个贵得乍舌的车标和那个高价标来的车牌号。看来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份，远高于她的想象。

莫恩冬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温言道：“算是接受我的道歉。”

对方如此态度，再拒绝就显得太矜持了，而且自己也却有急事。清时点了点，“那麻烦你了。”

莫恩冬招了招手，车子开过来，他为她打开后门，等她坐定才绕过车门，坐近副驾驶座。

典型的绅士做派，进退有礼，不急不缓。清时原本着急的心情也被他带着慢了下来。再次向他们道谢：“麻烦你们了。”

“要去哪儿？”莫恩冬问道。

“babyface,在茂名南路上，麻烦送我去那儿。”

卢郁婷有所耳闻，那是一家在年轻人中很火的lounge酒吧，由知名设计师打造的典型纽约吧氛围，更是主打housemusic，让人可以整夜**。她从后视镜中观察这个沉静的女孩，笑道：“赶夜场？”

“不是，是一个朋友喝醉了。我不放心。”清时拘谨地答。

“你今晚好像和醉汉们很有缘啊。”卢郁婷开了个玩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卢郁婷。他叫莫恩冬。”

“哦，你们好。我叫陆清时。”

“很好的名字。”一直没有说话的莫恩冬这时轻声赞许了一句。清时低头微微笑，还有一个人也是这么说的呢。只是他解释的更好，清明的清，好雨时节的时，正是因为他，她才觉出自己这个有些清冷的名字的好来。

然而这个人现在在买醉，为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孩，或者该说她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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