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传来了喊声；“张让能，国庆，你们怎么还坐在那儿呀!就少你们俩了。”

他们抬头一看，原来是组长在叫他们。张让能也来不及擦肥皂洗澡了，身体已被风吹干，他套上背心短裤，与国庆向仓库场地走去。

走到河滩上，张让能突然转过头，对着国庆说；“刚才的话，就算我们谁也没有说过！真没有办法，思想是我们无法禁止的。”

国庆也严肃地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卑鄙小人。况且我与你同样感受。”一边说，一边还第一次伸过手来，他们的两只手紧握了一下。才继续朝前走去。

场地上已经围了一堆人，但带凳子的并不多，多数人都站着。除了学生就是农村青年了，年纪大的只有不甘寂寞，爱凑热闹的这么几个。

生产队长已经讲了开场白，老师代表正在讲一些向贫下中农学习，感谢各级领导和贫下中农对学校的教导帮助之类的话。

周围的农民群众可不象学校里的学生一样在静默地听话，他们是来凑热闹，想看看忆苦思甜饭做得什么样子的。而且开会作报告的人，讲的不就是一**老话，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所以唧唧喳喳的说话声，玩笑声不断。

老师大概觉得没面子，也就草草结束了讲话。接下来就由生产队长给每个同学分发了两个团子，农民们争相围看。

张让能接过团子一看，大概是由米粉、番茹粉、米糠、还有绿色的什么叶子混合而成的。

这时，只听见人堆里一个青年的声音在喊；“队长同志，这团子里绿颜色的是什么呀？能吃吗？”

“解放前，地主富农剥削我们，遇到天灾，我们贫下中农就会青黄不接。就只能吃野菜，树叶子了。”队长并不正面回答。只管说自己的。

“队长同志，我们这里可是旱涝保收啊!什么时候种下去会收不起来的？”这是冲头阿宝戏耍的叫声。

“冲头，你不要瞎胡闹，这可是公社布置的革命任务。”队长紧忙喝斥道。人群里的笑声立即停了下来，阿宝也不敢再吭气。

张让能拿起团子，咬了一小口，味道还可以。他用肘搡搡国庆，“你吃吃看，至少比学校食堂里吃过的黑团子咽得下去。”

国庆也咬了一口，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时多数学生也在吃团子了，忆苦思甜教育很顺利圆满地进行。

“我说这不是野菜，树叶子吧？我吃了怎么像南瓜叶子。”一个青年的声音又在底下说话。

这次队长看到了那个青年，冲着他说；“可没有叫你吃！我们是时间实在来不及，所以用了南瓜叶的。”

“那队长，你知道哪些树叶可以吃吗？”青年农民却盯住不放。

队长不回答。只挥了下手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他大概忘记了，照常情应该还有学生代表准备好的发言，讲讲牢记阶级恨，不忘党恩情的感想呢。

回宿舍的路可不太好走，天上没有月光，带手电筒的学生也很少。农村青年不用说，嘻嘻哈哈，大呼小叫早在前面跑得没影了。男学生们也纷纷走下田埂，从已割完稻子的稻田里越过女生。

只有女同学靠着几支手电筒光，叽叽喳喳慢慢走着，不时还发出一声尖叫和笑声。

张让能一直盯着沈静和王惠的身影，她们也看见了他。她们高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了女生队伍的最后。

国庆嫌张让能走得太慢，几次提出走稻田超过女生去。张让能终于只好说道；“我想对王惠她们说几句话，还是你先走吧。”

“唉，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先走一步了。”国庆温和大度地笑笑，跳下田埂，追赶男同学去了。

终于，只剩下他们三人走在最后了，王惠又故意与沈静拉开了距离。

“你倒是快点呀，夜盲症啊，要我搀着你走。”沈静回过头来，催促王惠说。

“你管自己先走好了呀，我又不是老太太。”王惠笑着回答。

这时，张让能已紧跟到她身后，她转过身，轻声地问；“嗨，书呆子，想知道沈静的地址吗？”

她还吃吃地低声笑着。本来他非常讨厌叫他绰号，所以同学们也只在背后叫，但这时候王惠嘴里说出来，他也不恼了。

“想!”急迫中说出的这个字，让他自己也吃一惊，马上脸躁得通红。不过这时候即使王惠看得见，他也无所谓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呀。

“那就先到我家来吧。龙井巷十一弄一号。那天都可以，沈静一般都在我家的。”她一说完，就转身快步追沈静去了。

一路上，这三人也再没有讲话。但张让能心潮难平，十分感激王惠，他甚至在想她能做他的姐姐多好。确实，王惠比他大二岁，而沈静比他大一岁。

这一夜，将与国庆这些同学又要分别的前夕，他也不觉到太大的伤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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