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忐忑不安的等了几天，一切风平浪静。李桃桃也还在食堂里打饭卖粥，看起来与以前没有不同，只不过神情淡漠凄凉了些，这也不是因为我，她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也许，她并不知道我和她同床共枕了一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也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

我为了避嫌，仍然不去李桃桃哪里打饭。一天下午，李桃桃忽然找到我，小脸红扑扑的，气喘吁吁，神情激动，看样子跑了很多路，我以为事发了，吓得差点一屁股瘫在地上。李桃桃把我拉到僻静处，掏出个信封，让我转交给刘老师。我稳定心神，告诉她一定办到，然后又和她商量为我澄清谣言的事，并且警告说，她要为那次当众宣布是我的女朋友承担一切后果。李桃桃瞪大黑漆漆的双眼，马尾辫甩成个圈，说，她完全不记得这样说过。我把手里的信扬一扬，她马上改口说，愿意帮我的忙。

到现在，李桃桃还是不承认她说过那样的话。

我把手里的信拈来揉去的看，很想知道里面的内容，关键是要做的隐蔽，让收信人看不出来。可是封口粘的比牛皮还结实，一撕的话就肯定露馅了。关键是我担心里面有检举我的内容，怕是李桃桃那姑娘把我卖了我还给她送信呢，咦？另一端好像粘的不是那么结实，我小心翼翼的打开，像做贼一样把信抽出来，慢慢展开信纸，一股扑鼻的浓浓香气冲出来。骚货，弄这么香的信纸，想把我们敬爱的刘老师熏死啊。

我躲在教室的角落里迅速把信读了一遍，没有关于我的任何东西，整篇都是她表达对刘老师的无限敬仰与爱慕之情，不但毫无文采，而且错字连篇。唯一的亮点是引用了徐志摩的一首《偶然》，说什么刘老师是一片云，带走了她的心。最后，还请求刘老师在“百忙”之中“临幸”她一晚上，让她此生不留遗憾。我看的情绪激愤，大骂李桃桃简直是恬不知羞，廉耻丧尽。李桃桃信里的原话是：明晚九点，去刘老师宿舍找他，要与他心心相印的做促漆（膝）之谈。

我把正反两面都看了，没有关于我的任何内容，心情固然放松，但也感到抓抓挠挠的不舒服和失落感，感觉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我把信小心的粘好，交给刘老师，正好英语系那个美女教师也在，两人才是在做心心相印的促膝之谈，头都快粘到一块去了。我把信拿出来，刘老师警觉的装进口袋里，一个劲向我使脸色，说，以后再有学生反映问题的信，可以直接去给系里杨主任，不用再给他了。我会意，一个劲答应着。

晚上熄灯，一闭上眼就是李桃桃晶莹剔透吹弹可破的肌肤和温香如玉热辣魔鬼的身材，还有她丹桂和丁香混合的香味。可能是这两天《花花公子》看多了，我暗骂自己越来越堕落，把枕下的《花花公子》掏出来，扔还给老夏，说，以后别拿这些令人颓废的东西来腐蚀大家。老夏说，你自己要的，真是神经病。魏达说，班头可看完了，急死我了，快拿来腐蚀我一下，今晚鄙人要秉烛夜读。我感叹一声，一群不求上进的东西，我决定明天开始晨跑，这是我追求上进的重要标志。

第二天晨跑的时候，天色昏暗，正下着微微细雨，即便是盛夏的天气，也微微有些凉意。我跑出宿舍楼，经过教职工宿舍，一个人突然从里面闪了出来。我并未在意，一些老师也有晨跑的习惯，忽然感觉不太对劲，不自觉的一回头，立即停下了脚步。李桃桃正面带惊恐的看着我。我看她头发散乱，双眼红肿，面色疲惫，神情忧郁，衬衣胡乱的挂在身上，穿一件粉红色**和平底凉拖鞋，这一切都显得很暧昧。

我长吁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从里面出来，而且昨晚做了什么，和谁做的。我用坚定的目光告诉她，放心吧，我会永远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说的。心想，刘老师也真够色胆包天的，敢在单身宿舍里瞒着英语系的美女教师留宿别的女孩，一旦事情败露，看你怎么收场。

我想起这件事就不舒服，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对李桃桃提起，大概李桃桃自己也觉得不舒服，她也没有提起过。

三个月以后，公开栏上公布出了助学贷款人员的名单，我挤在人群里把那张大红纸看了两遍，也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心下十分纳闷，是不是学校里搞错了，把我给遗漏了。我急忙去找刘老师，不在，我径直上楼来到中文系杨主任的办公室，杨主任问，什么事？我把事情一说，杨主任沉思了一下，说，你的助学贷款没有批下来，原因吗，你的品德作风有问题，同学反映的意见很大，大概你也知道今年学校规定对谈恋爱的学生一律不发放助学贷款。我心中十分愤怒，脸色涨得通红，攥紧拳头强压着怒火辩解，我以前是谈过，但现在我没有谈恋爱。杨主任信手掏出一叠资料，翻动片刻，说，你自己看看。我看到我的申请表品德作风一栏的评语下面赫然写着两个字：较差。

我看这两个字有些熟悉，心念急转，是谁这么阴险毒辣，不给我活路，是他，一定是他！刘宇翔，你这个混蛋，肯定是他听到了我和李桃桃的风声，醋意大发，借机整人，我还把他当观音菩萨供着，替他严守秘密呢。哼，要我死，我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

杨主任，我要反映情况，我的情绪十分激动，杨主任招呼我坐下，给我倒一杯水，说，不要急，你慢慢说。我说，刘老师和学校餐厅的一个女孩关系不正当。杨主任问，怎么不正当？我把那天在教职工宿舍门口碰到李桃桃的事说了。杨主任问，你们刘老师不是和英语系的一个老师在恋爱吗？怎么又冒出一个？我哼哼冷笑几声，说，现在的人，很难说，人不风流，我没有说下去，相信杨主任理解我的意思。杨主任又问了些细节，我都一一作答，而且添油加醋。杨主任说，好的，我都知道了，但是，这件事牵扯到系里的名誉，你要一定保密，注意影响。

我急忙问，那我的助学贷款呢？杨主任，我的家庭条件你也知道，没有贷款，我没法继续学业啊。

杨主任说，这是两码事，你的事系里还会调查，结果还可以改正，你也还有机会。对了，你最好能弄个证明你没恋爱的书面材料，我向学校汇报时也比较有说服力。

从杨主任屋里出来，看了看窗外，一轮惨淡如血的斜阳，映照着白茫茫一片，似烟非烟，似雾非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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